天牢。
每逢天阴下雨，慕君泱便觉得，每一块骨头都好像被打断了，重新组装一遍。他开始彻夜无眠，并非他不想睡觉，而是双腿疼的厉害。被宋惜之打断的筋脉，一齐疯狂反噬。
慕君泱缩在木板床上，硬是忍着一声不吭。实在忍不住了，才轻轻溢出一丝呻吟。
旁边的聂风的耳目极其敏锐，耳朵一动，缓缓睁开眼睛。
天牢里光线昏暗，聂风却敏锐的捕捉到了慕君泱所在的地方，他扑过去，沉声道：“主人。”
良久，慕君泱才轻声应道：“你还没睡？”
睡了，又醒了。
聂风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主人，是不是双腿又疼了？”
好歹跟了慕君泱七八年，他早已熟知他的方方面面，哪怕是在外面的时候，有最好的大夫，依然对慕君泱这一身的病痛无动于衷，何况，到了阴暗的天牢。
“我没事，你睡你的。”
聂风咬牙，但是双手攥着铁栅栏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显出发白的指节来。黑暗里，聂风的呼吸声极为粗重。
慕君泱淡淡道：“怎么，睡不着，陪我说说话。”
“好。”这个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慕君泱忍痛能力非常厉害，哪怕疼的额头俱是冷汗，硬是没有再在聂风面前发出一点声音。他话很少，声音很低，但每一个字，都吐字清晰。
就此，骗过聂风。
翌日清晨，狱卒来送饭的时候，慕君泱蜷缩在角落里，半天都叫不醒。狱卒将饭往地下一扔，转身便走，爱吃不吃。反正关进天牢里的人，都是必死之人，他也没必要费心思去讨好。
聂风目眦尽裂，摇着铁门，疯狂大叫道：“去叫个大夫来，他晕过去了。”
狱卒轻蔑的看了他一眼，真是好笑，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必要看大夫，与其等到到时候经受砍头之痛，病死显然要更舒服一些。
聂风双目通红，一字一顿道：“去叫大夫！”
两人已经被关到天牢一个多月了，没洗澡没洗脸，样子绝对算不上好看。此时，聂风满面寒霜的脸的盯着狱卒，活生生像从地狱爬出来的。
狱卒后背一寒，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嘴里道：“我马上去。”跑出聂风的视线范围之外后，他拍了拍胸膛，后怕道：“那男人的眼神太恐怖了，妈的，竟然敢威胁老子，老子就不去不去不去，你奈我何？”
说着，哼着歌，溜溜达达去了别的地方，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慕君泱苦等大夫不来，已是有些神志不清了，聂风一直大声呼唤着他，他声音里，难得带上了一丝慌张。
“主人，你撑住，大夫很快就会来了。”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慕君泱一天未吃饭，加之天气又冷，浑身又疼，终于发起了高烧。
嘴唇烧的惨白，不停呓语，应是梦到了宫变那天的事情，翻了几个身，直接滚到了地上，这一摔，倒是把他摔醒了。
聂风大叫道：“主人，主人，你怎么样？”
慕君泱睁开眼睛，吃力的用双手撑在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开始挪，却不是挪往木板床的方向，而是聂风这边。
“听着！”短短几步路，慕君泱出了一身的汗，他停了许久，才接着道：“我出不去了，但是，你还可以，当日你本该离开的，是我连累了你。”
聂风扑通跪了下来，面无表情道：“聂风这条命，是主人救的，主人到哪里，聂风就到哪里。”
“你傻啊。”慕君泱摇了摇头，眼神复杂，他本以为可以复仇的，但最后发现没有必要了，只是有些对不起聂风，他满门血仇，只剩下他一人，还被他牵扯到如此地步。
主仆二人相对无言，慕君泱呼出的气息灼热。聂风眼神一暗道：“主人，你过来一点。”
慕君泱没有说什么，若是说他还可以信什么人，那聂风就是那个人，他永远相信他，不会对自己不利。
聂风将手伸过去，抓住慕君泱的两只手，将自己的内力输送给他。很快，慕君泱就感觉到了，他抽了下手，没抽回来。叹息道：“你何必呢，我已经是给废人了，你该留着这些内力为你自己所用才是。”
对面的人没说话，但神情坚毅。
有了聂风的内力，慕君泱身上暖呼了许多，身体里像是有股火热的东西在流窜，他舒服的叹了口气，聂风趁着这时轻声道：“主人，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慕君泱半睡半醒，也未曾听的真切。
当天晚上，在所有人都入睡了之后，聂风将内力全凝聚于两手之上，然后放在铜锁上，只听卡擦一声，门锁应声而开。他又如法炮制，打开了慕君泱的牢门锁，将慕君泱背在身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了关押他们的这间牢房。
天牢每晚有两人值班把守，这个点，三更刚过，两人昏昏欲睡，一人一刻钟前去巡视过一遍，这会坐在桌子上，手撑着脑袋，头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一般。
另一人早已进了梦乡，闭着眼睛道：“老孟，你去看看，有没有人进来，我好像听到了响动。”
“去你妈的，你怎么不去啊。”
“我年纪比你大，你昨天才喝了我两斤烧刀子，快去。”
那热嘟囔道，“行了行了，不就两斤烧刀子，去就去……什么东西？”
他身上忽然被一道阴影笼罩住，烛火跳了一下，啪嗒一声，将室内情形照的更加清晰，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庞大的东西是什么，分明就是两个人，仓皇之下，他大叫道：“什么人，不……”
一只手轻而易举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剩下的话，她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被惊醒的老孟，条件反射去拿刀，不等他摸到，一把长条凳子当空飞过来，裹挟着内力和怒火，狠狠砸在他脑袋上，哼都没哼一声，老孟就这么倒了下去。
聂风走过去，搜出他身上的钥匙，鬼魅一般的闪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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