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家里，三天回门过去，今天是九儿从娘家回十八里坡酒坊的日子。
九儿爹坐在角落里抽着烟，九儿在炕上坐着，眼里蓄满泪水。
“你逞啥能，不吃饭想成仙呢？”九儿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开始数落自己闺女，“掉到福窝窝里，还整天五迷三道地转不不过弯来，你看看人家李家，给了好大一头大黑驴子，回去就好好过日子。”
九儿爹把烟枪放下，横在手上，开始下最后通碟，“往后看呐，李家的财产都归你，人活一世图个啥？嫁了人，死活都是李家的人了。快吃，吃完给我回去。”
九儿火气上来了，她一把把炕上的小桌掀翻，上面的锅碗瓢盆倒了一地，也不知道从哪里获得了勇气，这是她第一次向父亲进行这么强烈的抗议，“我走，我走，我没有你这样的爹，你就想拿我换一头大黑驴子，你跟你的驴子过去吧！”
“你TN又撒什么火气，我穷了一辈子，还不是盼着你过得好一点？这李大头的身子骨迟早死在你前面，到时候享福的还不是你。我是只瞧得上一头黑驴子的人吗？”九儿爹也不否认自己就是贪图钱财，还恬不知耻地暴露了自己的最终目的。
“你这样考虑过你女儿的感受吗？一个五十多的还有麻风病的老头子，你能陪他SJ？我走，我走，我不当你女儿，再也不回来了。”九儿转身一甩手，就要出门去。
“混蛋！”九儿爹生气，举着烟枪指着九儿，跳脚着骂道，“想不认你爹，没那么便宜！我和你娘弄出你来，容易吗？”
就在九儿爹要拉住九儿不让她跑的时候，外面院门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夫人，夫人，快开门！酒坊出事了。”
九儿爹和九儿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九儿很快就在家里被哭哭啼啼的酒坊长工给拉了回来。先是酒坊掌柜李大头失踪，然后酒坊的管事罗汉又被抓，短短一日发生这么多事情，大家都茫茫然不知所措，只能再找酒坊最大的人管事做主。
罗汉婆娘一直在哭，眼睛都红肿了，“掌柜的，你得救救我家当家的啊！”
可是九儿也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哪有什么主意，她眉头也微微皱着，苦思着办法。最后还是一个年长的长工出了主意，给警察局长送点钱，先把人放出来。
“可是这急急忙忙地哪里来的钱赎人？”这酒坊的钱都在掌柜李大头的手里，之前就被搜刮走了，他们这些苦哈哈的穷长工手里能有多少钱。
“咱们手里是没钱，可是酒坊里摆着，放着的不是还有很多酿好的酒，这些都是县城酒楼里预订的，只要卖出去就能把钱收回来了。”又一个长工给了办法。
这倒的确是个好主意，最后九儿拍板决定就这么干，他们合伙把酒装推车里，然后运到县城里交货，货款一收，拢共也有二十多块大洋。
一行人就挑了两个机灵点的，直奔警局去找韩正。
韩正把罗汉抓来，一开始只是找个替罪羊，然后又有了新主意，明里暗里提示，让罗汉投靠自己。韩正想着现在酒坊掌柜李大头死了，没有人接收，自己把管事收复，里外合作，把酒坊再开起来。
可惜，抓回来才知道自己抓了一个没用的废物，罗汉居然说酒坊还有老板娘，局长还不知道这李大头一个麻风病的五十多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咋突然娶了媳妇，暗道晦气。说有人拿钱来赎人，那是二话不说收了银子就放人。
罗汉在韩正手里被折磨得够呛，知道他没有利用价值，那往死里打，要屈打成招，他还以为自己要折在里面了，现在得以重见天日，那是老泪纵横，“太太，我这条命是你的了。”
罗汉回来后，酒坊内的情况没有紧急的事情，反而乱了起来，下面的长工人心不定，不少人都怕九儿管不住事，想散伙走人。
东院厢房里隐约传来伙计们聚赌的嘈杂的声音，间或还有吱吱扭扭、荒腔走板的胡琴声，使本已不平静的夜晩又增添了不平静的气氛。
“大壮、二壮，咱还是走了算了，哪都混饭吃，这麻风院，本来就邪性，娶了这女人事就没断过。”
“这事是够邪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老掌柜就不见了，大门二门都锁的好好的，连烟袋锅还撂在坑上，”
“听说在青杀桥底下还捡了一只鞋呢，他八成给人弄死了。”
“只要沾了青杀口，那就说不清了。”
“这县府来了几个人，查了半天把咱们管事的给抓了，到底谁干的现在都没头目呢！”
“这老家伙没积什么阴德，反正是仇家干的。你看看，人家是没砸箱子没撬锁，要的是他的命。”
“嗨，管那么多干嘛？咱还是明天早起收拾收拾东西走，少惹事，少生非。”
……
罗汉在院中托腮独坐，在他跟前点着一盏四块玻璃插成的罩子灯，洋油烟子从灯上的铁皮缝里钻岀来，灯光微弱，只能照亮罗汉跟前五六米方圆的一块地方，照不见罗汉的脸。
胡琴声使罗汉心烦意乱，他立起来，走到东厢房门前，冲里头轻声喊道：“哑巴你行行好，别拉了，行不行！”
胡琴声戛然而止，嘈杂的人声也压低了很多，罗汉在外头喊道：“咱们掌柜的是死了，可是掌柜的婆姨还在，只要酒坊起来，一样可以运转起来。”他需要给九儿一点支持，也是安抚一下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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