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禁开始后, 雨落如倾盆, 王府里往日明亮的灯盏也在雨幕中变得昏暗不明起来。
一个脚步声轻轻落在屋檐上, 然后飘然落下，几步进了回廊，收了油纸伞。在手中抖了抖。
还不待他悠闲地长出一口气，一杆银枪与一道闪电同时亮起，如刺破夜色一般直奔他胸口——明显是一记杀招。
他不紧不慢地，将手中伞向旁边一拨, 格开了那想要取他性命的银枪，而后手腕轻振, 伞尖突刺, 在突袭那人胸口一点。
持枪那人长|枪脱手, 上身立刻不稳地向后倒去，还没等定住身形, 便觉得脚踝上被扫了一下, 登时仰面躺倒在地。
有人一脚踩在他胸前, 伞尖点在他的咽喉处。
大雨磅礴声中，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仿佛寂然无声一般。
“王爷, 单枪匹马来对付我，可不是很明智啊。”沈玄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是说，你有什么话想单独跟我聊聊？”
“沈玄！你究竟是谁！”燕然怒目圆睁：“有种就杀了我！为什么要在背后做鬼鬼祟祟的事！为什么要害观澜！”
“二哥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是他弟弟啊。”沈玄微笑着, 脚下并不用力, 却让燕然无法动弹：“王爷不知道我是谁？凭你一个人就想杀我？未免太小看我江自流了。”
“你既然是他弟弟, 为什么要害观澜！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对不对！”燕然一只手挣扎着去摸掉在一旁的银枪。
点在他咽喉上的伞尖偏了偏，将他的枪从廊下挑到了院中。
“王爷关心的这些都没用，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这一天都去了哪儿？”
燕然只盯着他，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万分后悔自己和观澜都没有警觉身边的人。
沈玄无意跟他卖关子：“我当然是追着那些人，看看他们会把二哥带去哪里了。”
燕然愕然：“观澜在哪里！说！”
“王爷，你用不着对我这么敌视，我毕竟是他弟弟吧。”沈玄从怀里掏出一张叠起的纸张晃了晃：“如果想拿到这个的话，王爷可不可以心平气和地跟我聊聊天？”
踩在胸前的力量移开，燕然喘息着抚胸爬了起来：“观澜现在在哪里！”
“城外。”
燕然二话不说，径自去院中捡了长|枪，就向内院门走去，却不防一条长鞭陡然卷在他腰间，又将他扯回了廊下，撞在墙上。
只一瞬间，对方点了他的穴，扶他坐下，自己也盘膝在一旁坐下，笑道：“暴雨之夜，能这样跟王爷席地而坐，闲话家常，也算是件雅事。”
沈玄侧过脸来：“王爷刚刚听我说了城外，就要出门，你知道去哪里？”
燕然阴着脸直视前方：“孔英在城外有几处置地，我一个个去找，总是能找到的。”
“可是我听二哥说，皇上不许王爷出城，是吗？”沈玄端正了神色：“王爷有没有想过，你一旦出城，之后是什么结果？”
结果是什么，燕然当然清楚，他一旦出城，那就是跟皇上彻底撕破了脸。
“我想过，孔英的别院也许早已设好了埋伏等我，就算我能救出观澜，也只能带他逃亡奔波。”
沈玄微微笑着：“王爷坚持了那么久的事，打算放弃了？二哥就算死了也能复生，不如放弃了如何？”
燕然毫不被他的话动摇，只看着外面的大雨冷冷说：“不用你操心，放开我，我有自己的打算。”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王爷想听哪一个？”沈玄岔了一下话题。
燕然斜视他一眼：“坏消息。”
“坏消息嘛，王爷怕是对自己的处境高估了，王爷就算逃，怕是也逃不出二十里。”见燕然要说话，他摆了摆手：“王爷应该也早就知道了，王爷的军队都远得很，二十里外，都是皇上的人。皇上早就提防着王爷逃走了。”
燕然沉默片刻，问：“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孔英的别院根本没有什么埋伏，因为他不会认为王爷有这么蠢，为了区区一名长史，跟皇上撕破脸。”
“真是抱歉，我就是这么蠢。”燕然沉声道：“沈玄，放开我。”
“王爷，出城就是死路一条，你也要去？”
“去。”
“你忘了吗，二哥就算是被打死了，过上十几年几十年，也还能活过来。”
“我不会让观澜去死。”燕然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带着一丝颤抖：“不管什么理由，我也不会放任他死在我前面。”
“就算你救出来二哥，然后呢？跟二哥一起被当成活靶子射死？”
“试一试，也许就有活路。”
沈玄长叹一口气：“真是冥顽不灵，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今天才算是开了眼，原来还真有人对那个位置一点也不动心。”
燕然心跳漏了一拍：“你是说……”
“对，你们既然逃不出去，还不如回城，走二哥给你铺好的路。如今正是缠绵一事沸沸扬扬的时候，燕方信和缠绵蛊的事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曝光，就算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也会被压下去。”
燕然没有再说话，只静静地听着外面的暴雨一阵急一阵缓，在院中的地面上溅起映着灯火的涟漪。
“好！”
沈玄这才放下心来，轻呼一口气：“王爷只管回城，只管进宫，我虽然不像二哥那样会印|心术，忽悠人还是会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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