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知道赌石那一日,自己吸引了太多的注意,以至于翟明找上了自己。
虽然他不明白翟明究竟是什么人,要做什么,只是那种不安定的感觉就足以让他闭门不出,只让晏归期去买些零碎物件和日常的东西。
而后,他也让晏归期也尽量少出门。
做这些琐事花去了一月有余的时间,留给安宁的时间也不是那么多了。
好在做这种东西,他也不需要像制作晏归期那样,殚精竭虑。
晏归期的乐趣很快从种菜变成了看安宁认真干活。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安宁。
降香黄檀在安宁手中变为一片片一条条,逐次编了号,柔韧的羊肠和磁榫细密地交错其中。他眼看着那身躯慢慢成型,慢慢填充了骨骼肌理。
这让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遥遥地想象着很久以前。
安宁当年也是这样废寝忘食地一心放在自己身上,抱着他同吃同住,用带着笑意的清澈眼眸打量他,温柔地抚摸他。
可惜那个时候的事他记得并不是很清楚,待他彻底苏醒过来时,安宁已坠入地狱。
而他是元凶之一。
“安宁,”他极轻地唤了一声:“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过得好些?”
是不是就会像祖辈父辈一样,在深山里一生乐于偃术,然后娶妻生子,最后寿终正寝安然离去。
安宁没有回答这个问话。
他全部的精神已经放在了面前一方桌案上,听不到任何声音一般,灵巧的手指在檀木上游移,带着安静满足的笑容。
仿佛还是很多年前无忧无虑的样子。
晏归期松了口气,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也许是更好的事。
时间一点点逼近,安宁手下的东西甚至还没有成型,晏归期如今更多的是看到安宁在犹豫,似乎不知道如何下手。
连他也替安宁焦急起来。
“安宁,有我可以帮你的地方吗?”收拾完晚饭后,他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有你帮忙自然最好。”安宁伸出手来:“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晏归期急忙挪过去,扶着安宁的腿,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将安宁的手放在脸上。
“太久没有见过人了,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对身体架构了然于心,却有些忘了人间美丑。
带着降香黄檀独有的味道,安宁的手慢慢拂过晏归期的脸,从额角,到眉梢,在眼睛上停了停。
“安宁,我把眼睛还给你好不好?”晏归期知道他在打量自己,便捏住他的手,轻声问道:“等找到了那个偃师,我去求他。”
“怎么,看腻了吗?”
“没有。”这浩渺红尘,三千繁华,都是安宁带给他的,他却夺了本该是安宁的东西,让安宁永远无法再看到这些鲜活的生命。
“那就多替我看看吧。”
如果说起初意难平,这么多年了,安宁再回头,看向来路满是血迹的脚印,只庆幸自己总算还有些有用的东西,能给归期留下。
他很想说,归期从来都不欠他的,反而是他,擅自带归期来了不该来的地方。
幸好,幸好,还有偃师活着,待找到那人和另一块补天石之后,他们之间的纠纠缠缠、满腔愧意便该是到头的时候了。
见安宁细细地观察完,就又坐回了桌案旁,晏归期仍跪在地上久久没有动身。
他很害怕看到安宁那种平淡无波的样子,仿佛一转身就会不见踪影。
他总觉得,安宁空洞的眼中没有任何东西,包括安宁自己。
珒玉会开始的日子,已经春暖花开,早沸沸扬扬传了快一年的盛会,自然吸引了不计其数的人。
可大部分人也只有蹲在外面凑个热闹的份,能有资格进遇仙楼得以一观的,除了有意竞价的人物外,也只有九件宝物的献宝人了。
前两日安宁没有资格进去凑热闹,对那些东西也并不感兴趣。晏归期犒劳他这些时间辛苦,卯足力气给他喂了两天。
这让他忍不住捏捏腰上的肉,担心自己别是个胖成水桶了。
到了第三日早上,安宁早早梳洗好了,给晏归期也派了任务。
献宝人的名册上只能有一个,他便填了安宁,这样一来,归期必然是进不去了。
他怕归期擅自做主,反复嘱咐了几遍,说遇仙楼外有朝廷官兵把守,让归期不要冒冒失失,如果扰了珒玉会,见不到随侯珠,他这几个月的辛苦就白费了。
晏归期听到前面的吩咐,心里还在蠢蠢欲动,后面的话又把他的心思彻底浇灭,只得老实听话,替安宁去城中书馆转转。
饶是如此,安宁坐在自己角落的位子上,也频频竖着耳朵听楼外的动静,生怕归期反悔了乱闯。
好在一切顺利。
唯一让他不踏实的是,在距离他几桌相隔的地方,那个翟明也在,朦朦胧胧的一团,看那团影子的形状,对方似乎还回头看了他两眼。
安宁略走神了一会儿,已经很快拍完了第一件,所有人将目光投在了台上被布覆盖的一个方盒子上,交头接耳。
据说这个东西还曾经给珒玉会带来一场小风波。
珒玉会的东西是早已经定好的,不多不少九件,越到后面越是压轴。
这倒数第二件本该是一架黄玉车马,却临时被换成了今天的第一件,而自然有一件宝物被替换下去。
据说献宝人曾在遇仙楼闹得不可开交,却在楼主将他请进去交谈片刻后,又一脸惭愧地退了出来,再不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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