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翟明这么说，安宁也有些意外。
他们费尽千辛万苦，走错了一条路，白送了许多人命，最后硬是从山石的缝隙里挤下来，才能顺利地找到巨舟。
最下面一层的那些木甲人又真真切切地说明了，这里的确是跟偃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再加上这石台飘忽又神秘，除了这里，谁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放置随侯珠的地方。
“翟大人为什么这么说？”
安宁一面问着，目光已经落在了供桌上，心中也跳了跳。他比其他人都认得这盒子，那不是用来盛装东西的盒子，而是一种平衡机关。
翟明思考了一下，先问了安宁一个问题：“你们做的木甲人，样貌都会跟自己很像吗？”
“一般来说是的。这样也方便大家认得，谁是谁家的。”
“原来如此。”翟明点点头，指了指那边端坐的尸体：“可是那个人，跟念望的长相相似的地方不多，而且年纪也不一样。”
那尸体虽然不知经历了多少年，整个人包括衣服都给人一种很虚浮的感觉，仿佛靠近吹口气就能化为飞灰，容貌却仍栩栩如生。
“难道他是另一个偃师……是下面那些木甲人里谁的主人？”
“如果他不是念望的主人，那为什么念望会惦记着来这里呢？如果他是念望找的人，那念望直接找来这里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找随侯珠？而且这个人很明显已经死了，值得念望找这么多年？就为了给他收尸？”
安宁也答不上来了，只能轻轻说：“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空镜这种机关从来都只是防御，保护自己，而不是用来攻击人的。这里布置的机关并没有恶意，对方并没有想刻意阻拦来到这里的人拿走随侯珠。”
“前提也应该是，这里真的有随侯珠。”
安宁不说话了。
他们仨连随侯珠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来这里也是两眼一摸黑，如果随侯珠不是他们想象中的一颗珠子，恐怕从眼前经过，他们也不知道。
“还有，”翟明用脚点了点地上：“那两个偃师的画又出现了。”
安宁立刻矮身在地上摸了摸，连晏归期也忍着疼痛跟了过来——他心里时刻惦记着自己和安宁的事，所以对这两名偃师的事一直很上心，心惊胆战地想知道他们最后怎样了。
地上的图一如既往的简单，却比之前更是触目惊心。
“没想到天帝震怒的结果……居然是要处死他们。”连翟明也喃喃自语，不敢相信。
这两个人耗尽心血造成的巨舟，不知在洪水中救起了多少人，居然不过因为这些人的愚昧和固执，就这样枉顾二人的功劳。
画中人看起来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愤怒和悲伤。
一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另一个人跪倒在他面前，痛苦地撕扯着头发，似乎在对着天空嘶吼着什么。
晏归期怔怔地盯着那个人，脑中一团混乱，仿佛身边的一切都消失了，下一刻就能听到那人在呼喊什么。
安宁和翟明继续去看着下一张画。
跪在地上那人挖出了自己的一双眼睛丢在地上，匍匐在死去的爱侣身边。
而最后一张画里，两个人都消失了，在他们倒下的地方，只画了两枚拳头大小的圆圈。
安宁二人都安静下来了，他们心中有个可怕的想法，却是谁也不敢说出来。
可是……也只有那么一种可能，才能解释，为什么在关于补天石的说法里，反复出现这两名偃师的故事。
半晌，翟明才翕动嘴唇问道：“安宁，补天石……是不是有两颗？”
“是。”
“他们两个人，该不会是被炼成了……”听安宁没有回答，翟明明白对方跟自己想到一起了，狠狠啐了一口：“这他妈的是什么事儿啊！太残忍了！”
安宁按了按心口，不由自主地去看一旁痴了的晏归期，心中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只觉得人世倥偬，万事浮华虚无，仿佛身死的人是自己，身外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他甚至想放弃自己执着的东西，就此跟晏归期隐去山林，波澜不惊地活上成百上千年。
“逝者已矣。”安宁忍着胸中酸楚，跪在地上，向着画中的二人恭敬地叩了几个头，才站起身，向供桌走去。
晏归期这才如梦初醒，一把拉住他：“安宁，当心。”
“别怕，我会当心。”安宁拍拍他的手：“你们留在这儿，我没事，我毕竟也是不死不灭之身。”
他虽然这么说着，两人仍然跟了上来，站在他身后不远，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供桌后的那人不论是谁，都该是千年前的前辈，安宁也叩了几个头，才起身摸向供桌。
那供桌不同于一般的八仙桌，下面是个实心的，说是个桌子，倒更像是个箱子，约莫只到腰的高度，安宁不得不半蹲半跪着摸索这个箱子的四周。
严丝合缝，并没有可以打开的机关。设计这里的人并不愿意有人看到箱子里面是什么。
安宁这才开始观察供桌上的方盒。
盒子大约有一尺多宽，半尺高，与供桌连着，朝向他们的这一面开了两个孔洞，看大小刚好够人将手伸进去。
这种看似手枷的设计着实让人不舒服。安宁刚要把手伸进去，左右两边的人都拉住了他。
“安宁！”
“你的手不想要了？”
安宁只得跟二人解释：“这里面应该是有个平衡机关，我要把手伸进去才能调好。不管怎样，总是要试一试，否则我们不是白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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