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是翟明最讨厌的天气，会让他烦躁到什么都不想做，更何况，现在他也的确是什么事都没有。
院子里的树看在眼里也格外碍眼，让他忍不住想起那棵树，明明几个月前还是个跟他吵架斗嘴的炸毛，怎么就变成了那么沉默的死木头了呢？
“主人是个蠢货，木头人也不聪明。”他沉着脸，冷哼一声。
翟明又想起那个在尘埃中拼命叫他的人，想起在鬼哭洞里，安宁求他放过无辜众人，神志不清地推裂山石让人逃跑的样子，想起安宁频频叩头，求人为他取出补天石的样子。
“晏家怎么出了这么个怂货。”他心里闷得难受，忍不住自言自语：“为什么是他？”
翟明站在窗前盯着外面处处泛着水色的潮湿，想得出神，仿佛没有听到房门响了一声。
“翟大人好兴致，好悠闲。”来人开口就是他讨厌的腔调。
翟明头也不回：“赵大人公务缠身，居然也有兴致来陪我这个闲人。”
那人听出他话里的揶揄，脸色变了变：“如果不是你找不到他的同伙，咱们早就拿到随侯珠，回京复命了，哪还会窝在这种破地方。”
“赵大人可以自己去找啊，反正锦绣营如今都在赵大人手里。”翟明淡淡地回答：“我如果是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问他几句话呢。”
不提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那人咬牙切齿：“妈的，不过是一个没几两肉的瞎子，居然骨头还挺硬。”
翟明心中冷笑，大概也知道了对方这个时候来找他的用意了，却只当不知：“大人辛苦了。”
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
对方害怕他在锦绣营中的声望，刻意把他带在身边却闲置他，翟明自然也不上赶着给人当孙子。
那人登时被激怒了：“翟明，你别以为这里面没你的事，如果这事办砸了，咱们俩都要完蛋！”
“哦？大人这话哪里说的？下官如今是大人的偏将，自然听大人差遣。如果大人没有发话，下官怎么敢越俎代庖？”
那人很想暴跳如雷，却想到此时还在锦绣营中，又有事有求翟明，只得忍气吞声：“我听说翟大人擅长刑讯，有没有兴趣试试看，能不能撬开瞎子的嘴？”
“你们对他动刑了？”连翟明自己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天真地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被安宁也传上了傻病。
可对方回答的话却更让他心里猛地一跳：“不止如此，我还发现了很有趣的东西，翟大人有没有兴趣一起来看看？”
一直到站在刑室里时，翟明心中的不痛快还没有散去，也不知道是太久没有做过刑讯这种事，还是因为刑室里那个人的原因。
在微弱的烛火照不到的地方高高吊着一个人，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那人始终垂着头，没有力气抬头看过来。
狱卒过去解开了铐在刑架上的锁链，将摔在地上的那人一直拖到翟明面前，踢了一脚：“起来见过各位大人！”
安宁被踢得蜷缩在一起，颤抖着想努力爬起来，身上却疼得直哆嗦，半晌也没能挪动半步。
“翟明，还记得我刚刚说的吗？我虽然没撬开他的嘴，却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
“翟大人？”安宁低低喘息一声，艰难地抬头，果然见面前不远处就是那团模模糊糊：“翟大人……求你放了我……”
他伸向翟明求救的手刚抬起一半，身边的兵士已经得了赵大人的示意，拔出了腰间佩刀。
翟明一句“住手”还没有呵斥出声，那把刀便从安宁的背后刺了过去。
他眼睁睁地看着安宁吐出一口血，倒下不动。
片刻后，流出的血又原样地流了回去，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安宁的后背又恢复了呼吸的起伏，人却已陷入了昏迷。
“是不是很有趣？等随侯珠拿到手后，我会把这件事一起上禀，想必皇上也会很感兴趣的。”
翟明漠然答道：“一点也不有趣。赵大人是怎么发现的？”
那人有些惊讶于他的反应，片刻间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了？”
“赵大人是怎么发现的？”翟明又问了一遍：“你们把他刑讯至死了？”
“一时失手而已，如果不是这样，还发现不了这么神奇的东西。翟大人也知道？哦，我倒是忘了，他以前也落在翟大人手里过。”
翟明觉得胸中有些东西炸开，那些忍耐许久憋闷和不痛快迫切地想寻找个出口：“我不光知道这个，我还知道更多，赵大人有没有兴趣听听？”
“好啊。”
翟明看着脚下的安宁，努力地稳着呼吸：“我还知道，他其实有通天彻地、开山劈水的本事，连时间也能倒流。”
那赵大人大笑：“翟大人说笑了，他如果有这么厉害，咱们还能好好站在这儿吗？”
翟明瞟了他一眼：“是啊，他如果想捏死在场的各位，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可是他把别人的命看得比自己重要得多。就算他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就凭你们，就算一步一叩首地去求，他的氏族也不会低头看你们一眼。”
那人神色变了变：“翟明，你是不是在说胡话？”
“我倒是希望自己在说胡话，”翟明恨恨地说：“只可惜，他是个傻子。赵大人！”
被叫到的那人愣愣的，居然立刻应了一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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