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望，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就那么好吗？”
念望低下头，半晌才答道：“您猜的没错，是我布置的。可是我并没有想过……把您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做？为了我？为了证明我是你要找的人？你知不知道，在那里死了多少……”
安宁想怒斥他害死了那么多人，可又突然顿住了。鬼哭洞中的机关固然有危险，可是真的丧命在机关下的人，并不多。
更多的人，是死在他的手里的。
念望向他深深叩拜：“偃师大人，如果您是因为我算计了您而发怒，我任您责罚，若是为了别人，我不服。”
“自从知道您唤醒了补天石之后，我就对找到主人的事有了一线生机。可人海茫茫，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找到您，只能想出最笨的方法，希望引起您的注意。”
“几年前，陆续有各家书馆给了我寄卖书册的银子，我就知道，有人在找这些书了。可只是这样，我还是没法得到您的行踪，所以我去了宫中。”
“我很早就知道，真的随侯珠已经遗失了，就借机向皇上提起这件事。您看，见到我这样的不老不死之身，愚钝之人怎么可能会对永生不动心呢？后面的事如我所料，皇上令人办了埐玉会，翟公子也如愿以偿地找到了您。”
安宁的气息有些不稳：“你为了找到我，确定我是谁，就利用皇上、利用翟明，带我去了鬼哭洞？”
“其实那里的一切机关……并不是为您，而是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布置好了。您知道为什么吗？”
安宁想努力抗拒这种被念望的话带着走的感觉，却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当年，主人跟姬满一起消失之后，我曾经想立刻进去，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什么线索可留。可惜姬满留了人守在那里，我进不去，一直到几百年后朝代更迭，那里被人渐渐遗忘，我才见到了留在那里的伙伴。”
“我只是个木甲人，解不了他们的禁，能做的事，只有一次次地努力修理他们。可是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可能一直留在那里。有一天我再去的时候，发现有人无意间找到那里。”
“我的那些伙伴被人当做怪物一样，毁了半数，我费尽力气也没能完全修好。”
“偃师大人，他们都曾经是像我一样，能动会跳，与人无异。看到他们残破不堪的样子，纵然我有补天石能不腐朽，也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意。”念望抬头看着安宁的方向：“现在您知道，我为什么要修那些机关了吗？”
安宁听说晏双舟的事之后，回头细想时就疑惑过，在姬满的监视之下，连逃走都无法做到的偃师们，是怎么会有机会做成那样复杂、又对建造宫殿毫无作用的机关隧道。
他没有想到中间还有这样的曲折，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念望的话。那些不得不被禁锢在船底的木甲人，早都已经腐朽不堪，恐怕也不会有反抗之力。
冯问祖手中的那份“宝图”，应当就是当年无意间闯入洞窟中的人留下的。如果不是念望修了机关，食髓知味的贪婪还会给鬼哭洞带来怎样的灾难？
如果自己是念望的话，会不会忍心见同伴被损毁？会不会也这样做？
“我的确是知道了您之后，才将不瞑珠放在空中石洞中。如果您连不瞑珠都无法取得，我也不会有任何念想。您因为这件事责怪我，我愿意接收任何惩罚，可其他要去那里的人，并不是我愿意见到的。您应该知道，我并不想任何外人打扰那里的平静。”
念望跪伏在地，不再抬头：“欺骗了您，是我的错，我不求您原谅。您有任何怨恨，我都愿意承受，只求您看在同为晏族的情分上，救回我们的主人。”
对于自己，安宁之前甚至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又哪会因为自己有什么怨恨，只是一想到念望将他们如牵线木偶一样提来提去，一时火气烧上头，罕见地动了怒。
如今听着念望一句句恳切直言，心又忍不住软了下来。
念望见他半晌没说话，低头轻声说：“偃师大人，我的确还有别的事没有如实上禀。”
“说。”
“翟公子胸中无心，被我替换了昆仑木心。”
安宁骇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让他做的。”接口的人是翟明：“当年我为了找回我爹的遗体，也曾经来过秋凋山，我在外面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是念望带我进来的。”
“惭愧。”念望低头：“我这副身体不方便在外多走动，翟公子当年对我说出身世时，我也想的是如何利用翟公子找到偃师大人。”
“翟明，你又是为什么？”剜心之痛，安宁比谁都刻骨铭心。
“安宁，我当年很恨你，现在也一样。”
翟明比其他人都淡定许多，仿佛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样：“为了找到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唯一怕的就是，我有生之年还找不到你，所以我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像你一样活这么久。他说昆仑木虽然已经苏醒，但心还在他那里。”
念望摇头：“不是我拿到的，只是主人在姬满的宝库里偶然看到，让我连同补天石一起带走，没想到有一天能派上用场。也幸亏翟公子虽然没有偃师的资格，也有偃师的血统，否则也用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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