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脚步声跟惊叫声，恍惚中他听到母亲在叫他，他拼命想睁开眼睛，想看清母亲，但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意识逐渐腾空，之后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途中韩越觉得自己好像醒过一两次，每次看到的都是一些穿白衣服的模糊影子，父母的说话声依稀传来，充满了心疼跟焦急的感觉，偶尔还会听到湛路遥的哭声。
“弟弟会不会有事啊，我不希望弟弟出事，爸爸，呜呜呜……”
果然是小恶魔，他的演技可以拿奖了。
要不是说不出话来，韩越一定跳起来指责他，可是明明很生气，在听到湛路遥的哭泣声后，他又觉得有点心疼，这个想法让他很害怕——他一定是撞坏脑子了，才会去心疼小恶魔。
等韩越真正醒来时，天已经亮了，父母都在身边，尤其是母亲，眼睛红红的，像是一夜未眠，看到他苏醒，立刻冲到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小越，你好点了吗？哪里痛？哪里不舒服？能不能动……”
凤铮问了太多的话，导致韩越都没记住，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他说：“妈，对不起。”
听到他的声音，凤铮的眼泪又流了下来，那悲伤的表情一度让韩越以为自己要死了，但实际上他只是轻微脑震荡，因为身体虚弱才会睡比较久，医生安慰他父母不要担心，说他很快就会复原了。
等医生走后，凤铮立刻问他。
“是不是头晕才会滚下楼的？我跟你说过几次了，蹲久后不要马上站起来。”
韩越是早产儿，从小身体就不是太好，大概母亲是看到落了一地的卡片，才会这样联想，换了是他，他也不会怀疑那个长得像天使的小恶魔。
他看看继父，湛世英像是猜到了真相，一脸紧张地站在那里，小恶魔也在，他的小脸蛋看起来白白的，像是在恐惧，小手紧紧地抓住父亲的衣摆，发现自己在看他，他眼睛眨眨，眼泪又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韩越觉得小恶魔的状态很糟糕，那样子看起来像是滚下楼的人是他，他会害怕很正常，如果母亲知道自己是被他推下楼受伤的话，说不定会直接掐死他。
可是他不希望小恶魔死掉，虽然有时候很讨厌他，但有时候又会觉得他很可爱，想到唯一的玩伴会死掉，他感到了伤心，那时候他与其说是为了家庭和谐而隐瞒事实，倒不如说他是怕小恶魔受伤害。
于是他生平头一次跟母亲撒了谎，“是我不小心踩滑脚，摔下楼的。”
小恶魔像是松了口气，眼泪落得更多了，趴到他床边，抽抽搭搭地说：“小越，不要死不要死……”
“谁说……我要死了……”
被他瞪眼，小恶魔破涕为笑，用手背把眼泪抹去，冲着他呵呵傻笑起来，纯真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怀疑昨晚真的是自己失足坠楼的。
见他没事，父母放了心，出去办理出院手续，看到他们把湛路遥一个人留在病房里，韩越有点害怕，他觉得小恶魔会趁机再害他的。
但恐惧没有战胜睡魔，没多久韩越又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小恶魔一直在他身边，抓住他的手轻轻地摇。
“小越，我不是故意的，你要好起来，我们一起玩。”
他才不要跟小恶魔一起玩，小恶魔应该在地狱里。
虽然这样想，但听了他的话，韩越还是觉得很开心，说：“只要你以后再不骗人。”
“我哪有骗人呀，我说的都是大实话的。”
这句就是在骗人，不过韩越现在只想睡觉，懒得理他。
小恶魔还趴在床边，眨着大眼睛看他，摇着他的手，不依不饶地问：“那我们还是好朋友的对不对？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你一定很喜欢跟我在一起，被我骗的对不对？”
去他的对不对，神经病才喜欢一直被人骗。
韩越很想把手抽回，可是小恶魔的手肉肉的暖暖的，握起来手感很好，连带着头也不那么痛了，所以他抽回的决心也弱了下来，鬼使神差地回道：“这还用说吗？”
那时起，韩越就再一次坚信他们是一家人，因为他也有被虐症。
韩越没多久就恢复了健康，他回到家后，发现自己的卧室从楼上搬到了楼下，父母担心他再滚楼梯，再三强调非特殊情况，不要上二楼，为了保守秘密，他只好答应了。
那之后小恶魔变乖了很多，每天主动帮他做这做那，还收集了很多七龙珠的卡片，在课间休息时，把他叫出来偷偷送给他，他很想严词拒绝，但里面有好几款是他想收的，所以最后他还是屈服在了收集欲之下。
见他收下，小恶魔笑得很开心，问：“小越你原谅我了对吧？”
韩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比起原谅，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生过小恶魔的气。
见他面无表情，湛路遥以为他还在生气，用手拧着衣角，小小声说：“小越，我有事要跟你说，今晚放学后在校门口等我喔。”
说完他就跑掉了，留韩越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
韩越跟湛路遥同一所学校，却不同班，放学后，他想都没想就从学校的后门出去，搭校车回家了，因为他觉得小恶魔肯定是在骗他。
可是湛路遥一直都没回来，傍晚天开始下雨，湛世英担心儿子，向韩越询问，韩越不敢说实话，只好咬牙说自己不知道。
最后湛路遥还是被顺利找到了，不过却因为淋雨重感冒了一场，湛世英骂他下了课不回家，在外面乱跑，韩越还担心他会供出自己，可他只是跟父亲撒娇求原谅，完全没提到淋雨的真正原因。
在心房落下的同时，韩越有了一种负罪感，那一刻他有点体会到小恶魔推自己下楼后的心情了。
趁父母不在，他找机会悄悄问湛路遥。
“你那天真的一直在校门口等我吗？”
“别傻了，我是去玩游戏，忘记时间啦。”
“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吗？”
“有吗？”小恶魔歪歪头，像是在努力思索，“你记错了，大概你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时候摔坏脑袋了，唉，弟弟，你好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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