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艾崇疼地倒抽一口冷气，却不妨碍他说话：“我都是皮外伤，他的严重，你先给他看看。”说到这里，就听他“哎哟”一声，直起身躲开廖琛，眼神毫不友善：“你他妈的轻点，谋杀啊？”廖琛跟他知根知底，艾崇跟他说话比别人更放得开一些。
“还皮外伤！”廖琛脱下手套，冷面问：“磕哪了？”
“桌子腿儿”，艾崇愤恨地说，“本来都止血了，你看看你搞的！”他亮了亮自己的手掌，让廖琛看到上面的血色。
廖琛不理他，走向叶一凡的功夫，悠悠说了句：“一会儿你跟我走，得缝针。”
艾崇没接他的茬，淡淡说：“先看看一凡的情况吧。”廖琛是艾崇从小到大的哥们，从他们那个圈子里出来的人，朋友能做到他们俩这份上，实属不易。艾崇走这条路的时候，只有廖琛站在他这边，信誓旦旦地跟他打保票，说“文化人吃饭难，不过我廖琛不会让你饿着”。要不是有廖琛支持，恐怕他就走不上这条路了，更不会遇到叶一凡。
艾崇时不时就会想到这，每每一这么想，他就不自觉地对廖琛莫名有一种感激，当然，看叶一凡的眼神也会比平常温柔，流露出不该流露的感情。
比如现在。
廖琛正给他检查，恰好背对着艾崇。他目光如水，落在叶一凡微微蹙眉的脸上。——这时屋子里没别人，廖琛不必说，叶一凡盯着天花板，艾崇才敢放肆地这样看他。
廖琛按了几个地方，问叶一凡疼不疼，后者都面无表情毫无反应。廖琛直起身没再说什么，转身对上艾崇询问的目光，撇撇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说。艾崇心领神会，俩人前后脚走出卧室，还贴心地替叶一凡把门带上。
“一凡怎么样？！没事吧？”艾崇张嘴就问，那么高摔下来，生怕他的腿再出点毛病。
廖琛摇摇头，却是叹了一口气，“没事是没事，只不过……”
“什么？”艾崇横眉冷对，“你他妈的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不利索了？！”
廖琛打小跟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关系，怎么能不知道艾崇这么多年来的心思，他是怕说出来伤艾崇的心。
“你说不说？！”艾崇质问道，这还不够，紧跟着就是威胁：“你不说，我不跟你走。”
廖琛在内心狠狠地鄙视了他一下，酝酿一番，才开口，“叶一凡有抑郁症你我都知道，他正在药物治疗期你我也都知道……”
“是是”，艾崇打断他，催他进入重点，“大夫还是你给介绍的，有什么问题，你赶紧说。”
“膝盖的手术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廖琛着急带他去缝针，比他还不愿意兜圈子，“之前拍片显示恢复的不错，可以说手术非常成功，他现在的问题是……”
说到这里，艾崇明显有一丝紧张，屏住气。
“这。”廖琛懒得照顾他的情绪，伸出食指，戳了戳艾崇的脑袋。
这下，艾崇不干了，反驳道：“我有让他按时吃药，只要我在，就会帮他做复健，我……”
“你给我闭嘴！”廖琛打断他，神情严肃：“他是心理包袱重，你给他吃药管什么用？无非是人为帮他睡眠、防止他自杀而已。”
“自杀”两个字戳痛了艾崇的心，可潜意识里似乎就是倔强地不愿意承认，他眼睛闭了两秒，又睁开，变回了平时冷静、沉稳的王牌经纪人，问：“那你有什么建议？”
廖琛表情一滞，随即拉住艾崇就要下楼，“建议？！去问他主治大夫，我是个开刀的，不是聊天的。”
廖琛说的都对，艾崇无法反驳，却还是挣脱了对方，破天荒地冲他讨好的笑了一下，“你先下去，我跟一凡说一声。”
这样做对病人有好处，廖琛心里明白，就没阻止。
艾崇一手压着止血纱布，一手推开房门，看到叶一凡平躺在床上，眼睛睁地大大地，在黑暗中目不转睛望着天花板。
“一凡。”艾崇轻声走进去。
叶一凡被艾崇喂了药，已经从之前崩溃的情绪中缓过来，停了两三秒总算有了反应，眨了下眼，将视线调到艾崇身上，“崇哥。”情绪正常的时候，面对艾崇他好歹还愿意做些沟通。
艾崇在他床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头，说：“吕总那我说好了，咱不换别人，我就是你的经纪人，到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经纪人，不会走。”艾崇怕他乱想，尽量挑能让他安心的话来说。
叶一凡盯着他，一直盯着他看，半晌，才开口，问他：“崇哥，疼不疼？！”
艾崇一怔，随即冲他笑了笑，“不疼，我这就去跟廖医生上点药，你先睡。”
叶一凡始终盯着他，眨眼的次数都减少了，又停了一会，对他说：“崇哥，我会好好吃药，会努力复健，我不要别人做我的经纪。”——吃了药，明显就好多了，叶一凡一改刚才的拒绝，态度突然又积极起来。
“我明白。”艾崇又拍了拍他的肩，对叶一凡这种时高时低的情绪波动早已经习惯，遵照医嘱对他的话表示肯定。——其实他想握一握叶一凡的手，也想在他额头留一个轻轻的晚安之吻，然而这一切仅限于想想，在他抬手落下的那一刻，这些想象戛然而止。
止于叶一凡的肩头。
这种情形、这种关头，他又怎么能再给叶一凡凭添任何精神负担？仅仅是维持他们原本的搭档关系，几近耗尽他的精力。
廖琛已经发动了车子等他，艾崇一上车，廖琛看他表情不对，一边换档一边挖苦：“憋了这么多年，你就告白了又怎样？我看他到现在也没女朋友，不就是在等你？！”
艾崇黑着脸挂上安全带，对廖琛那张八卦又猥琐的脸看都不看，反问道：“还去不去了？！”
身经百战如廖琛，也不敢再刷艾崇的底线了，乖乖一脚油门冲出去，“听歌，我新买了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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