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艾先生”，来人是个老者，也披着件白大褂，说话很有权威感。
艾崇站起身，毕恭毕敬跟他打招呼，“朱院长，您怎么亲自来了，这……”
朱院长亲自察看过叶一凡边上的那些机器，冲他抱歉地笑笑，“叶先生，我院职工私自闯入您的病房，打扰到您休息，院里会严肃处理，请您放心。”说着，他调了调输液推针的速度，问：“叶先生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心，心不舒服。
叶一凡淡笑着——如同刚才面对那么多的护士和大夫，丝毫不像个要寻死的人——摇摇头，说：“没有，都挺好。”说完，不动声色扫过艾崇，确认了一下对方的态度。
艾崇面无表情，让开一些距离好让朱院长检查。
朱院长站起身，从兜里摸出来一个粉-嫩的小本，笑得平易近人，大方送到叶一凡面前，道：“家里小孙女是您的粉丝，不知道叶先生能否赏个脸？”
叶一凡脸色一僵，余光微微瞟了眼艾崇，发现对方比他脸色还差几分——似乎也有被闪到，却是微微点了下头。叶一凡演技一流，刚才那一僵看起来好像吃惊的样子，转而又笑起来，“朱院长亲自来，看得出来您有多疼爱孙女”，说话间他签好自己的名字，又问：“请教您孙女的名字是……”
“朱萸。”朱院长这时候也不绕弯了，赶忙接话。
叶一凡刷刷刷写好签名，把本子交回朱院长手里，笑着说：“下次不劳您亲自来，打个电话给我经纪就行。”
艾崇一听点到了自己，赶忙送上带有自己手机号码的名片。——他的名片分两种，一种有私人手机号，一种没有；像朱院长这种身份的，递上的就是前种。
朱院长毕竟不比那些年轻影迷粉丝，事办完了不多留，又尽职尽责交待了两句跟病情相关的就撤了。叶一凡目送他离开，门一关上，他目光就突地拉回到艾崇身上。
话头被打断，刚才的情绪都没了，艾崇被叶一凡看得不自在，说要去卫生间避开了叶一凡的目光。叶一凡听见他锁上了卫生间的门，一脸沉静没说话，闭上了眼睛。
艾崇照着镜子，用凉水搓了好几遍脸，一想到刚才和叶一凡咫尺距离、想到他提自己擦泪、想到他问的话和探寻的目光，还是会脸上一热、身子更热。“砰”一声，艾崇的拳头砸在瓷砖上，低头看了看，索性水龙头拧到最大开始脱裤子。
——医院就医院吧，反正在卫生间里也没人知道！不赶紧解决一下，他没办法出去见人。
艾崇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和平常无异，对上叶一凡询问的目光，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走到沙发边坐下，随便抓了本杂志看起来。——年头长了，在叶一凡面前保持着些微演技，似乎成了艾崇的习惯，只要不是自己独处，真心永远都掩在这层演技之下，成就了他从不越矩的经纪身份。
习惯真可怕。
此时的艾崇在叶一凡看来，是自己的经纪人，再往多里说，能带上边的还有良师、嘘寒问暖的大哥、严厉的老板、最后……勉强能搭上个“朋友”；这些，统一被理解成“只不过是年头长了，艾崇自然对自己是多一些照顾”。细想，除了经纪人和签约艺人的关系，他们似乎什么都不是；如果不是有一纸合约白纸黑字签着大名，怕是二人见面也就是点个头的交情而已。
基于此，叶一凡几次想开口跟他说话，抬眼对上那个杂志封面，就又有点底气不足，干脆作罢。两个人就在病房里各怀各的心思，安静地耗时间。
廖琛来的时候，叶一凡睁着眼，望着沙发；艾崇头向后仰枕在沙发靠背上，闭着眼，鼻息中有微弱的鼾声。屋子里的气氛很平和、两个人虽然分处两个角落，却似乎又紧密地融合成一体。
廖琛却步，有些不敢打破这份和谐。
昨天还寻死觅活的，今天这就好了？！
叶一凡很快留意到屋子里有了别人，警惕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发现是廖琛，随即又柔和了些许，还跟他打起了招呼：“廖医生。”
叶一凡一说话，艾崇醒了，原本搭在胸前的杂志“啪”一声落在地上，他先确认过叶一凡没事，这才把视线放在廖琛身上，脸色陡然一沉。——昨天在电话里就被廖琛骂了个爽，后来更是又受了好几轮口水，此时再见，说艾崇心里没想法，那是鬼都不会信。
廖琛倒是没理他，进来走到叶一凡床边，问了一句每个查房的医生都会问的话：“感觉怎么样？”
叶一凡似乎已经习惯了，只是冲他笑笑，并没有搭话。
廖琛看到他的反应，暗道比之前见的时候精神好了许多，正想再问两句，就听艾崇走到了另一侧，冲他没好气地说了两个字：多谢。廖琛哼哼两声，算是就这么过去了，见叶一凡不想理自己，就问艾崇：“你几点的飞机？”
艾崇不想廖琛问的如此突兀，他一怔，发现自己彻底忘记了还要赶飞机，摇摇头，“还不知道。”
这时，叶一凡开口插了进来，声音很平淡，问：“你要走了，崇哥？”
艾崇对上他看不出情绪的脸，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说：“去无锡，张丰年的剧组有事。”
叶一凡的表情明显一顿，但他勉强掩饰住了，自嘲地笑了笑，叹道：“估计也快杀青了吧！”原本他定档去张丰年的剧组友情出演一个角色，戏份不多但很要求演技，吕正平用他的“友情出演”换回来旗下艺人袁田演女二的机会。自己这一摔，真是耽误了许多许多。
艾崇看了看廖琛，又转头安慰叶一凡，“你好好养伤就是了，这次算是张丰年欠下了债，你随时都能找他要回来的！”——叶一凡出事的时候大唐盛世剧组还没开机，张丰年信誓旦旦说会保留叶一凡的戏份，谁知道最后耐不住制片方施压还是换了人。问题是，换成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换了黄建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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