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的师父告诉你可以以下犯上、不听军令么?”闻若虚皱着眉头,酝酿着说出一句狠话。
“就算不听军令怎的,你要杀了我么?”南星开口之时还梗着头,话音刚落,见闻若虚表情冷肃,便转为楚楚可怜的模样,眼中还噙着星星点点的泪花。
“若是你决意随军北上,你我当约法三章。”闻若虚的脸色变得柔和起来,见南星连连点头懂他的意思,才继续说道。
“其一,自此日起以一年为限,无论将来形势如何,你都要立即返回楚州九寨,你可做得到?”
“听你便是。”南星为了能和闻若虚在一起,自然能多一日便多一日。一年之后的事,谁又说得好?她自然不会计较这一条。
“其二,终你一生,当竭尽心力使轩辕一族与黎人九寨再无冲突,华黎两族不生战事。”
“这可要看我有没有那么大的本领了,不过我答应你尽力便是,还有呢?”南星当即点头答应,忙着问第三条。
“其三,若我在这场征伐之中死于非命,无论何人下手,你都不可为了寻一己私仇而妄动事端、扰动天下。”闻若虚说完最后一条,起身走到窗口,望着皓朗的月亮,叹了口气。
南星听罢没有点头,也没有应声,怔怔愣在那里。
她虽然对这最后一条莫名其妙,却能感受到一种浓浓的悲凉和无奈,看着闻若虚那孑然独立的背影,仿佛时空穿行一般,两人虽近在咫尺,却恍若隔世。
无论如何,南星喜欢看他的背影,因为那背影与她心中的那个人始终完全重合在一起。
南星性情开朗,活泼好动,以往是最喜欢白日的。黎人崇拜太阳神,因为只有在阳光下面,万物才生长,人生才欢实。
可自从追随闻若虚下了终南山,她渐渐地迷上了这样的夜晚,一夜又一夜,或喜,或忧,或是静静酌着酒也不言语,与他一同感悟心境的安宁。
这些天来,她总是暗暗纠结闻若虚的心里只有师父,自己不可能拥有他。可到了这一刻,她豁然发觉只要自己心中有了对一个人的爱,便是快乐的,知足的。
数日之后,如约会面,老竹苗带领九寨的众鼓头在天寨央村外迎接天道军。
卯蚩与南星见到这个旧日的恩人自是十分欣喜,两年之前救护指引他们的情形历历在目,也看到了各寨许多的故人。
“阿蚩和南星回来嘞!”
“你们走了两年多嘞!”
……
九寨的大伙见卯蚩和南星平安回来依旧很是热情,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两人嘘寒问暖。
面对着这些淳朴善良的族人,两人心中自是无限感慨。
从楚州到汉州,又打了一个折返,回到昔日故土,转眼已经过了数年。
只是村寨山水依旧祥和,可当年的少年都已然悄然改了模样,变了心境。
老竹苗与李天道见礼后,和闻若虚搂着肩膀叙了几句话,像是经久未见的朋友,然后走到卯蚩面前递来了当年收没的那把苗刀。
“卯蚩,我当年说过会等你回来取这把刀,还好你没有爽约。接过这把刀,你就是真正的苗王了!”老竹苗一脸喜色,看上去整个人都一下子年轻了不少。
卯蚩听罢一愣,发觉闻若虚仍是决定让他留在九寨,下意识看了看南星,她一脸的淡然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卯蚩心里焦急起来,并未接过苗刀,而是朗声对老竹苗和各寨的大鼓头说道:“各位族人父老,两年之前,九寨因我任性妄为遭遇浩劫,我这辈子都是九寨的罪人,无论如何不能当此重任。”
老竹苗似乎早已料到如此,便把刀塞给了卯蚩,“回不回九寨是你自己的选择,这把刀本就是你的,现在应该归还正主。”
闻若虚见卯蚩坚持,便接着说道,“既然卯营主决意如此,还请竹兄暂时辛苦代掌九寨,等到天下形势明朗之时再做打算。”
众人看此事已定,终于松了一口气,正热热闹闹准备进村整备时,卯蚩倏地高声问了一句,“敦巴陆人在何处!?”
一个时辰之后,敦巴陆被人押到了卯蚩和南星的面前。
他神色安然,像是自从被关押起,便盼望着这一刻快些到来。
敦巴陆发现几年不见,卯蚩长得更精壮了一些,长相更像他的父亲,也像自己的妹妹,只是眉宇间除了仇恨还多了些沉稳。
站在一旁的南星也愈发出落得漂亮了,只是眼神更加冷冽。
想到将来九寨有这样的一对后生管着,敦巴陆心底倒生出一些欢喜和踏实来,脸上居然浮现出慰藉的笑意。
“卯蚩,当年是我勾连刘龙底屠戮了天寨,杀了你全家。华族有句话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现在拿命来还,只求你放过我那失心疯的女儿,毕竟她当初跟你是有了婚约的,按着祖宗规矩就是你的大妻。我也求你不要为难地寨的其他鼓头,他们从始至终都是被我逼着造反的,死后还要见祖宗的。”
敦巴陆说完在卯蚩面前跪下,将脖子伸了过去等待处决,肥硕的身体压得膝盖骨咯吱咯吱闷响。
卯蚩眼睛一红,一股热血冲入脑腔,举起苗刀刚要挥下,却被一旁的南星双手掣住了大臂。
南星颤抖着大声叫道,“卯蚩,你别忘了黎人三戒!一戒不敬父兄,二戒不爱手足,三戒离乱族人。不管你当不当苗王,敦巴陆都是你的阿舅,是你表妹河姝的阿爸,是地寨的大鼓头,你这一刀下去就是破了三戒,这辈子恐怕连黎人都再也做不得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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