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处,在外面显赫一方的盐商们,方才缓缓坐下。
叶英发看着现场,依旧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微微一笑。
侧身,接着捧起茶杯,缓缓的嘬着。
坐在一旁的转运司同知萧本,站起身来。
他冷眼,从现场的所有盐商身上扫过。
最后,才慢悠悠的开口:“如今皇太孙来江都,亦有十多日。为的是什么,本官以为你们都该是知晓了的。”
盐商们争先恐后的点着头。
他们放下手头上眨眼间就是上万两的营生,眼巴巴的跑到这江都城,可不就是为了皇太孙来两淮的事情。
萧本很满意这些个商贾的态度,冷着的脸也终于缓和了一些:“本官也不与你们绕弯弯。皇太孙来两淮,为的是替朝廷筹措钱粮,为正在南疆征伐的十数万大军募捐军饷。”
他停顿了一下,微微转头看了眼,还在喝着茶的转运使大人,才接着说:“太孙是来两淮要钱的,可两淮这么大,哪里钱粮最多?”
衙门里安静了下来。
谁会傻到,在这个时候站起来,说上一句。
我他娘的钱最多!
一群铁公鸡!
萧本在心里骂捏了一句,脸上不显:“数遍两淮,唯有两淮盐务场上的人,最有钱!所以,太孙,是来找再做的诸位,替朝廷,替南疆十数万将士们要钱的!”
“要钱?”
“我们哪里来的钱粮?”
“今年光是盐引,小的就花了十多万两。没钱!”
“我等忠心大明,然而总不能饿死一家老小,供养朝廷吧!”
“朝廷定下的税,该交的我等也都交了,余下的真没有……”
“话虽如此……但朝廷有事,我等也不能袖手旁观……”
“对。既然如今,皇太孙都亲自来了。我想想……前几日,铺子里卖出了一批山货,总还是能拿出几千两来的……”
“为国效力,我等义不容辞!我出五千两白银!”
“咱不比你们,咱顶天了,三千两白银到头。”
“太孙不早些来,早些来,我们家今天就是砸锅卖铁,也不买盐引了。那些钱,统统的都捐给太孙!”
“……”
砰砰砰。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英发已经放下了茶杯,手指轻轻的敲在桌面上。
现场,渐渐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统一在了,有话要讲,执掌两淮盐务的叶英发身上。
“身为明臣,不担国事,为庸官。”
“身为明商,不承经济,为奸商。”
叶英发淡淡的说出了两句话,目光幽幽的扫过众人的脸。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虽然,他对皇太孙,所谓的募捐两百万两白银,感到有些荒谬。
但,总不能让皇太孙亲自两淮,却白跑一趟。
太孙没了脸面。
他身为执掌两淮盐务的头号人物,同样会丢了脸面。
两百万两没有。
但三五十万两,总该是有的。
可方才,他一直在静静的听着。
若是按照这帮奸商们的说法,大抵连两万两白银,都凑不齐。
现场的盐商们,在听到叶英发的话后,脸色戚戚。
叶大人自然不能是庸官。
但不给钱,还哭穷的他们,肯定会被弄成奸商。
奸商。
人人喊打。
朝廷顺水推舟,直接来个抄家灭族,还能收获一片民心叫好。
叶英发看到这帮子盐商,算是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抬抬眼继续道:“南疆正值大军征伐,打下来就是天大的功劳,也是天大的新疆土。
天下没有无本的买卖,没有投入,谁也占不到那里的好处。
朝廷重视两淮,太孙才来江都募捐。太孙满意了,朝廷也就满意了,有了钱粮的南疆大军,也能顺利的结束征伐。
到时候,朝廷定然是会赏罚分明的,好处谁也不会落下。”
说完,叶英发再次,看向众人。
看向了两淮盐商魁首王博厚。
他已经交底了。
第一,不出钱不出粮就是奸商,要杀。
第二,天大的功劳,不是三五千两银子,能买来的。
第三,拿出来的钱粮,必须要太孙满意,而非要让朝廷满意。
王博厚并没有急于开口。
尽管转运使的眼神,一直在似有似无的看向自己。
他在思考着,南疆这笔账,到底应该怎么算。
他们这些盐商,虽然要奉承着如叶英发这样的,执掌盐务的朝廷大员。
但不代表,他们就愿意无缘无故的,将早就落袋为安的钱粮,再给掏出来。
真要是被逼急了,惹急了。
大伙上了头,最先倒霉,最先被朝廷问罪的,该是叶英发他们这帮子朝廷官员才是。
但是王博厚也清楚。
眼下,只怕三五千两银子,确实是说不过了。
如今国朝鼎盛,南疆若是有了朝廷支援,平定地方指日可待。
三五千两的投入,却是不够朝廷,或者说让太孙拿正眼看的。
但两百万两,也却是不能给的。
世人皆知盐商富裕,但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样的富裕。
你以为他们每日里,连呼吸的空气,都是金子磨成的粉。
但其实,他们更加的富裕。
富裕到,大明某位最会胡编瞎造的某扑街作者,也编不出来。
若是两百万两,当真就足数拿出来的。
到时候,大家才会真的知道,他们这帮子盐商究竟是多么的富裕有钱。
不能少。
但也不能多!
王博厚终于是想清楚了。
他换上了一副献媚讨好的表情,抱着拳对着叶英发弯腰道:“大人,王某有心为国,虽拿不出多少,但五万两白银,砸锅卖铁,还是能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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