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安平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老哥这次来，只问一句话，那封信真是老弟写出来的？”
前边两听迷糊了，谈出版谈到信上是闹哪样？萧凡懒得解释，直接回答:“贵公司成立七年，以出版港台通俗文学为主营业务，内部扩股六次，迄今为止百分之四十六的原始股握在薛总手里，其余部分百分之四十原始股由十三个股东分别持有，剩余部分用作员工奖励股，资金链运作正常，预计明年往南方市场发展。”
薛安平笑着点头，“当时老哥看见这封信，第一感觉就是被对手窃取内部机密，结果是老弟扔的一块敲门砖，这些是没太大问题，包括往南方发展，但老弟你为什么能肯定我们公司撑不过五年？”
“啥？”
“萧凡同学，这是怎么回事？”
陈静和林菁听得迷迷糊糊，真听不太明白，这年头，股份制企业兴起不久，国企正焕发着最后的光芒。
萧凡看了看窗外，九十年代的夏日是平淡中透着绮丽，人们正接受着改革开放的浪潮洗礼，新旧文化在这个节点融合辉映，淡淡的说:“因为时代，薛总的公司股权架构模式太过单纯，很容易造成税务纠葛和资金链断裂，表面上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按照现在这样的模式发展下去，只会走上两条路，其中一条就是我信中提到的破产。”
薛安平轻轻皱眉，任然不明所以，“老弟可以直说，咱们就当聊天。”
萧凡接着说:“先说这一条，贵公司每次业务扩展都采取扩股途径吸收资金，不用管究竟是为何原因，但这就是事实，虽然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薛总想想，每次扩股过后，是不是各位股东和你自己的股份都跟着稀释？长此以往，公司必将陷入没有绝对控股人的局面，因为随着股份稀释，大家手中持股量将变得接近，接下来不用我说，薛总也能想到结果。”
薛安平眉头深皱，心中不断翻腾，“老弟所言极是，公司发展太快，造成需要大量资金来支持，账上流动资金不够的情况下，就只能依靠招募股东，吸纳资金，公司由以前我一个股东变成了现在十三个股东，虽然有董事会约束股东权力，但有些方面也逐渐产生弊端，这是个死循环。”
萧凡点头说:“这个问题不难解决，我相信薛总不用太长时间便能想到解决问题所在。我们再来说说第二个问题，这才是致命之处！因为这是所有问题的关键，贵公司如果解决这个问题，不出三年，公司上下必然混乱。不过我先问一点，薛总是不是在日本生活过？”
薛安平一听脸色就变了，苦笑着说:“老弟慧眼如炬，创建世纪文化之前，老哥在日本任职十二年。”
萧凡点了点头接着说:“这就不奇怪了，贵公司管理制度和职权架构大部分沿用日本出版社模式，这种模式很好，日本企业注重职权等级，如果不是因为如此，贵公司不断扩充的董事会成员早就令公司管理制度混乱，但薛总学得不全，或者说用的不全，也可以说天朝如今的市场经济支撑不了这些模式，薛总没有将最重要的一点搬回国内，那就是企业文化。”
薛安平越听越震撼，佩服道:“老弟说的没错，公司现在职权架构是我按照日本会社搭建，但学不来精神，员工们思想停留在国企模式，顶班，分摊，任务等思维方式根深蒂固。”
萧凡接着说:“这就是天朝企业现在的状况，我相信不止薛总，还有很多人也是如此，无论国企私企，都随着改革开放引入新型管理模式，但这和当今员工思维模式冲突，企业为了正常运营，改革的同时，又要花钱为这种冲突买单，这是所有企业改革中都将面临的问题。大家都在寻找解决方法，但在找到前，很多人都倒在了寻觅的道路之上！”
薛安平深以为然，“老弟有何见解？”
萧凡淡笑着说:“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两句话，融资造成企业发展困难，公司架构限制企业成长，其实说简单一点，就是管钱管人。”
薛安平已经忘了萧凡比他小了几十岁，只觉得眼前这个学生字字珠玑，发人深省，将企业和市场看得比他还要透彻，“老弟说说怎么管？”
萧凡沉默了片刻，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得笑容，“将公司财务独立出董事会，可以监管不可干涉，这是第一。将原始股重新分配，划分一定比例作为融资股，投资人享受分红但不能干涉发展，此为第二。公司发展项目运作，将项目利润分化，以此吸收单独投资但不牵涉原始股，此为其三。如果做到这三点，薛总很容易度过市场洗牌的几年，因为贵公司只要管好钱，很容易撑过去。”
薛安平听了没再说话，而是凝神苦思。
陈静听见没了动静，好奇得说:“偶像，你们说完了？我能问一句么，你怎么知道这些？”
萧凡就笑笑，我怎么知道？这是九十年代企业一贯的状况，这个年代改革开放飞速发展，人民思想逐渐变换，从为了集体工作转变向为了自己工作，企业融资难，管理制度腐败，造就以后改制和下岗潮流，他就算不是资本大鳄也能知道。多鲜明的时代特点啊。
但正因为他是后世资本家，才没给薛安平出馊主意，估摸着一般人，对，就那些重生的前辈们，你们让九十年代的企业定合同制劳工是什么个意思？这年头人们思维没你前卫，你看人家垮得不够快？还有叫人家上市或者转行干地产的，自己靠边儿站，这年代的上市制度和经济架构，和十年后差天远，没法那么玩。
但这些不能说啊，看着满脸诧异的副校长和时不时回头看他的陈静，“我见我爸就这么干。”
哦……两人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这个理由很冲分嘛。
薛安平目光由最初的不解变得澄澈，叹了口气说:“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弟一语惊醒梦中人啊，老哥受教了。”
陈静觉着这两人应该谈妥了，忙发问:“那个，刚才见你们说得起劲不好意思打断，我们今天晚上去哪儿吃饭？我都转悠了十多里路了。”
薛安平忙说:“一品阁，前边左拐。”
陈静笑着说:“知道，多贵啊，特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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