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
李斯的府邸内。
李斯和赵高闲谈。
“李相邦，这几日，陛下和萧何所谈甚欢，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什么？”
“新法颁布，你不会不知道吧？”
“当然知道……”
“那些法令，可是你李斯和始皇帝一起颁布的，如今萧何再次革法，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萧何……”
李斯一笑：“萧何，纵身为治粟御史，也是从我左相府走出去的……”
“那你为何？”
赵高的意思很简单，问李斯为何不制约李斯。
“你当革法者是萧何？”
李斯摇头一笑，给出真正的答案：“真正的革法是始皇帝的意思，我李斯怎敢阻挠……”
“明白了！”
赵高点点头，“不过，我还是觉得，萧何是个……”
“无妨……”
李斯知道赵高要说什么，无非是担心萧何出头，“自古以来，变法者，无论成败，可有功成身退者？”
“话虽如此，可……”
赵高：“可我就是看不惯一个小小的功曹，他萧何，何德何能……”
“你错了……”
李斯坦然道：“那萧何，有才……否则陛下也不会让他革法！”
赵高可不笨，当然知道这项革新的厉害，以及在日后对整个大秦的影响，同时有个疑问浮现在脑海中：“当年，你为何不像陛下献策？”
“自古以来，哪个君王不喜欢气派的宫殿，何况是我们一扫六合的始皇帝，况且，陛下自十二岁登基为秦王，登基之后，便开始兴建陵墓，我是没有想到，陛下为强秦，竟有如此气魄……”
李斯想想，心中还有余震。
“可也是……”
赵高点点头：“照你所说，萧何的确有才……”
“有才不假，但若没有始皇帝的雄心壮志，他纵有管乐之才，也没有施展的机会……”
闻听萧何的话，赵高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李斯：“革法关系天下所有人，你我也在其中，依你所见，陛下下一步革法会是？”
“纳赋……”
李斯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
“为何是纳赋？”
“这还用问吗？”
李斯：“陛下任命萧何为何官？”
“治粟御史啊！”
赵高说完，抬手拍了拍脑门：“李斯，你真是聪明，有才，而且是雄才啊。”
“错了……”
李斯：“普天之下，最雄才者，莫过于始皇帝。”
“嗯……”
赵高点点头，然后又摇头：
“有一点，我始终弄不明白……”
“何事不明？”
“陛下出身王室，对百姓疾苦，你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陛下为何突然关心起百姓来了？”
闻听赵高的话，李斯轻松一笑：
“赵高，你伴驾几十年，帝王之术耳濡目染，怎会突然糊涂了？”
李斯问：“我大秦为何而盛？”
“一统六国……”
“错，是耕战……”
李斯：“耕作是基础，战斗是表现，战争本身不会带来财富，只有战胜，才能带来强盛……”
“明白了……”
赵高想起沙丘郊外的朝会：“所谓革法，是为彻底征服外夷做准备？”
“聪明……”
“不过，那大漠无非蛮荒之地，那帮蛮人，说务农，务农不行，说织布，织布不行，始皇帝为何要打？”
“你错了……”
李斯：“肥沃的农田，是天赐的，但也是人开垦的。茫茫草原，如果征伐下来，便是我大秦的农田，成千上万的骏马，能让我大秦拥有百万骑兵，如果真能彻底解决漠北之患，我炎黄子孙，受益岂止千年……”
“如此，真乃千古功绩！”
赵高终于明白了始皇帝的雄心壮志：“能和始皇帝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是我赵高之幸，幸亏始皇帝没有……”
有些话，赵高不敢说下去。
“是啊！”
李斯点头：“以前，写谏逐客书的时候，我李斯自问雄才大略，可以成就一位无上帝王，现在想想，却是始皇帝造就了我李斯……”
李斯终于认清一个事实！
也同样有了赵高的庆幸，如果之前始皇帝真有不测，自己不管辅佐任何一位皇子，都很难有所作为，甚至……
如此一想，的确是大幸！
“二位大人，怎么如此高兴？”
萧何走进了左相府出来。
“见过丞相大人，见过府令大人……”
见萧何如此恭敬，赵高摆了摆手：“别，你乃九卿，我不过中车府令而已……”
“大人哪里话，府令大人和丞相大人辅佐陛下横扫六国之时，我萧何字都还不认识几个……”身为始皇帝身边的新人，萧何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和眼前这两位重臣的关系！
“李斯，你看看，这个萧何，难怪皇帝委以重任……”
“是啊！”
李斯点点头，看向萧何。
“萧大人，陛下可是要整顿税务？”
“宰相大人雄才……”
萧何没有避讳，主要是用不着避讳。
赵高问道：“可否告知一二？”
萧何点头：“丈量土地，按田赋税……”
此话一出，李斯脑袋“嗡”的一声……
短短八字，李斯便明白其中精髓，无非是让穷人少交，甚至不交赋税，富者多交纳，便是要让豪富交纳更多的赋税……
“萧何，你之才，我李斯佩服……”
“萧何不敢，这是陛下所言，我萧何不敢居功……”
“就那八个字，便足以让我李斯自叹不如……”
能让李斯说出自叹不如的，普天之下，只有始皇帝一人，可想而知刚刚那八个字，该是如何的旷古绝今……
“丈量土地，按田赋税……”
赵高口中念着这八个字，然后问萧何：“详细说说……”
“将天下臣民的收入与田产情况，登记在册，根据贫富田产多寡，进行纳赋……”
“不好……”
赵高开口：“古人云，不患贫，而患不均，都是大秦的子民，所纳赋税也应当一样，怎可分成个三六九等……”
“非也……”
李斯摇头：“若一样纳税，看似是均，实则不然，富者万亩良田与贫者一亩良田纳同样的赋税，这才是不公！贫富分而纳赋，看似不均，实则是均！”
“难怪……”
赵高经过李斯的详细简介后，惊叹道：“难怪萧何要拜你李斯……”
“李斯万不敢当……”
李斯连忙摆手：“此八个字，虽出自萧何之口，但我李斯明白，陛下早就想到，且有意点拨萧何……”
“原来如此……”
赵高点点头，看萧何的样子，绝不会有假……
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始皇帝要对天下士族动手了，而且这一刀落下，又快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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