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宿命吗？
这个问题听上去，就像午夜电台里过时无聊的开场白，但此刻程立夏却在认真思考它。
来之前，他以为沈昼的案子会和连理案一样，耐心寻着线索顺藤摸瓜就行，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要牵扯到罔城上来，时隔一千年，到底是躲不过命定的劫数。
小满见他一言不发，尝试着插科打诨几句活跃气氛，但效果不大，还被嫌太吵了。
“如果我的推论没错，这一系列事情的源头——发帖人‘虚梁’，就是从海底牢狱里逃出来的危，他的目的是要沈昼死。”程立夏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道。其实虚梁二字，并非一个新词，危宿也并非单指某一颗星星，古人将其分成十一个星官，‘虚梁’就是其中之一，意为‘空置的陵园’。
小满花了几分钟在网页上浏览完这些信息，又问道，“老程，你真的相信有神？而且还离我们这么近。”
“没有什么信不信的，事实罢了。”
“那昨天举办开机仪式的破祠堂，它的故事不会也是真的吧？后羿降伏了什么来着......我当时没仔细听。”他半是兴奋半是紧张地自言自语了半天，才终于回到重点上，“等下，危想杀沈昼，那岂不是要杀我？”
程立夏白了他一眼，“你的反射弧够长的。”
“可是，为什么呢？”
前者是只存在传说里的神，后者是年岁还比不上对方被囚禁在岛下的时间的零头的普通人。说起人和神的联系，首先就会想到祭祀活动，例如昨天的开机仪式，在更早之前，这类事都是交由巫师来做，他们被认为是人与神的媒介。但不管是谁来做，祭祀都是为了向神灵祈求福祉。
这样来看的话，二者的联系似乎是单箭头的，就拿那个已经被后人近乎神化的射日英雄来说，描述其功绩时写道：
【逮至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丘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擒封希于桑林。】
其中，描写黎民惨状的不过一句‘为民所害’尔尔，纵使血流成河，也不会留下过多赘述，只需记住救世者的功绩即可，神没有理由也没有可能，要去杀一个的普通凡人。
小满向程立夏表达了自己的疑虑，对方却只是淡然道：“你不了解神。”
“那你就了解么？”
程立夏没有回答，而是说：“跟我再去一次山上的墓地。”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夜色中的小墓园更显寂寥，许多人不喜欢来墓地的原因，是觉得被黑白遗照上的眼睛注视有些瘆人，但事实上，此岸到彼岸的距离如此遥远，任凭谁的目光也无法穿透。
程立夏先是来到陆景的墓碑前，审视了片刻，又在其余的墓碑面前都看了一遍，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是疑窦解开的标志。
“你在看什么？照片有问题？”小满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总觉得晚上的墓地温度都要低上好几度，他下意识跟紧了程立夏。
程立夏顺手把外套脱给他，问道：“为什么墓碑上没有刻忌日？”
“当地风俗的缘故。”小满答道，他被程立夏的话点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个风景秀丽的小镇，或许因为曾经是巫咸国境土的缘故，至今仍笼罩着一股淡淡的神话与宿命论的氛围，无论是场地简陋、流程却繁琐的开机仪式，还是信奉星宿守护神的镇长一家。
扫地老翁说，要得到神明的祝福必须真诚报上姓名。
镇长夫妻说，要是守护神显灵的话，他们的儿子陆景当年也许就不会死。
墓碑也同样体现了他们的思想，镇上规定早夭的孩子下葬不能立碑，就算立了，碑文也有所不同，只刻生辰不刻忌日。按照镇长的说法，生辰能代表守护神，那么可以说每个人的诞生都是有着某种象征意义的，是既定的开头，形式千篇一律，但到达死亡这一终点的方式却五花八门，或寿终正寝，或死于非命。
当人们心中默认的宿命论解释不了这些悲剧时，便选择叹着气蒙上双眼，因此早夭者的忌日不被允许刻在墓碑上。
再回头看虚梁——空置的陵园，陵园即为墓地，而墓地空置的原因只可能是死者缺席。联系到沈昼的经历，倘若他没有在从十年前的海难里幸存下来，那么陵园里就将多加一方墓碑。莫非作为神灵的危，是在暗指沈昼早该在十年前就死去？
一边是对死亡无可奈何、刻意淡化，一边是堂而皇之的昭告死期。
格格不入，却恰好体现了神与人在面对生死这一话题时的区别。
小满本能地不喜欢这种宿命论调，程立夏看上去却并没有什么感想，只是干脆地给出结论：“陆景的生辰有问题。”
“呃，写错了？”
“没有错，但其他遇难孩子的生辰，守护神都是燕子。”他垂下眸子，说道，“而且墓碑正好是11个。”
就像有人精心策划过一样。
和构成危宿的星官数目相同，但却有一个孩子的生辰对应不上，镇长说幸存者沈昼的守护神也是燕子，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