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课的课间，顾戴寒叼着片面包从门外走进来，仿佛是举行某种仪式，进门时一定要跳起来摸一下门框，结果落地就把脚崴了。
听到门口的动静，江舲头也没抬，只是眼睛朝门口瞟了一眼便继续看自己的小说。
顾戴寒吸着嘴单脚跳过来，像个弹簧玩具一样，路过江舲桌前时，她单手撑着课桌，挠了挠今天雪天迎客松一样左飞的头发：“什么书啊？”
江舲抿了下嘴，一语不发地把阅读器的屏幕按熄，仿纸页面上密密麻麻的字母化作了一片黑幕。
江舲和顾戴寒陷入了冷战，准确的说，是江舲单方面和顾戴寒陷入了冷战。
作为热脸贴冷屁/股的高端玩家，尽管顾戴寒还是一如往常般死皮赖脸，但江舲不理她就是不理她，前几天同白雪舟视频时，被顾戴寒气炸的肺还没修复完全。
顾戴寒自然地手往下一滑，变成了半趴在桌上，一只手拄着下巴，开始分析捕捉江舲霜结的眉眼间的蛛丝马迹：“太令人心痛了，有了爱情的女人就是这般决绝。”
她眉毛往上高高一挑，眯着眼睛感慨道：“女人啊女人，宇宙中最令人难以捉摸的物种。”
“啊，要不我再给你来一首庆祝一下？”
“假烟假酒假朋！”
“啪”的一声，江舲利索的一掌削在顾戴寒脑袋上，顾戴寒头上向左的迎客松变成了向前的迎客松，她瞪大眼睛揉了揉头发，八爪鱼一样搂住江舲的脖子不停地摇晃：“你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江舲真想低头在她手臂上咬一口，小脸生气地皱成一团抹布，气急败坏地小声叫着：“你烦不烦！”
“开玩笑，你当我是假的烦人精吗？”顾戴寒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摇晃得更起劲了。
一般遇到恬不知耻的人，江舲都皱着眉避开，但遇到这样恬不知耻的人，再不妥协只能被她骚/扰到崩溃。江舲一把掐在她的手臂上，也没用什么力，顾戴寒就叫地就像只待宰的猪，还没开始拧，顾戴寒已经展现了身子拧半圈的高超瑜伽功底。
江舲咽了一口恶气，伸手按亮了阅读器的屏幕，她抱着双臂头别朝一边，示意顾戴寒长了眼睛的话就自己看。
顾戴寒扬着下巴看了一眼，阅读器上显示着书名“Airhead”，是一本来自落日城邦的原文小说。
她稍微那么一思索，眯起的蓝眼睛又睁的满月一样：“空气刘海？讲什么？青春伤痛文学之那个剪着空气刘海的女生，悬疑惊悚故事之我的空气刘海去哪了，现实社会题材之空气刘海演变实录？”
江舲斜吊的眼慢悠悠一眨，睫毛小扇一般扇一扇，随即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笨蛋。”
“你干嘛骂我？”顾戴寒脑袋往后一缩，尖尖的下巴处堆出一层肉。
“我说这个单词的意思是笨蛋，”江舲放弃抵抗，气不顺意不平地回答她，顺便伸手推开她魔鬼藤蔓般挂在自己肩上的手，“你也是笨蛋。”
“不要那么直接嘛，好歹委婉一点，说个笨鸡/儿子之类的。”顾戴寒终于松开了江舲，两步跨到椅子上大剌剌地坐下，她往后一靠，踢踢江舲的椅子，“你是不是故意骂我？air是空气，head是脑壳，当然是空气刘海了。”
没文化不要紧，要紧的是没文化还脑子里全是水，随便荡一荡就能荡出个奇怪的浪。
顾戴寒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往桌上一趴，肩上随便搭了件薄外套就开始酝酿睡意。江舲酸溜溜地回过身，撅起的嘴薄得像一条娇俏的红线，她鼻子轻轻哼一声：“道歉。”
顾戴寒磕头如捣蒜：“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江舲终于把心里那口恶气给捋顺了，她扁着的嘴勾起一丝笑，满肚子关于白雪舟的事情正要冲口而出，身旁忽然响起抑扬顿挫的朗读声，江舲脑子里自然而然地配上了抒情乐：“月明明，云淡淡，天朗朗，花香香……都不是我。”
顾戴寒和江舲抬眼一看，一个长发及腰的女生正走过来，她莲步款款，兰花指婀娜地翘在微笑的唇边：“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小女子水清清。”
顾戴寒微微张开嘴巴，水清清站在她的桌前，小山一样高耸的大/胸正对着她的脸。常年蜗居于教室最后一排的顾戴寒一向只能在偶尔睡醒时看见同学们的后脑勺，她对这些大家闺秀没兴趣，淑女们也对她这个异类敬而远之，三年下来，她能叫的出名字的同学寥寥无几。
水清清就是寥寥无几中的一个，兴许是因为她胸/大，长得却纯真无暇，性子慢又爱看古风小说，顾戴寒因此对她映像深刻，但凡遇见，先从头到脚扫她一遍，然后赞美造物主真神奇。
江舲看着这两个人的奇怪姿势，小声咳了一下，把水清清往边上拉了拉：“清清，有什么事吗？”
水清清身上的天鹅绒料子几乎是擦着顾戴寒的鼻尖挪开的，她慢吞吞展开手中的终端，仿佛捏着一方绣花帕子：“毕业报告，我和你们分到一组了。”
五十年前，毕业报告取代了毕业考试成为辉爱毕业生的唯一评分标准，报告由三人一组共同完成，内容由“我在辉爱学到什么”、“我的理想与展望”、“一篇没什么真才实学的论文”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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