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别这样说，阮乔他并不比谁差。
而且我养他也不是指望他以后能为我做什么，就跟你和我妈的出发点一样，我相信你们生我养我也不是因为想让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不是吗？”
“我是真的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很好，也很适合我，不想要改变什么，也不需要再多个什么人，像现在这样，就够了”
蒋承言说完后停了下来，等着电话那头另一个人的回应。
蒋政国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蒋承言表现得越平静蒋政国就越愁，自己的孩子他还能不了解吗？蒋承言说这番话时的平静证明了这已经是他深思熟虑过后所下定的决心，要想改变他的想法，又谈何容易？
“承言啊，你老实说，你会这样想，是不是因为我跟你妈”不似之前那样的中气十足，蒋政国此时的声音语气都像是迟暮的老人，衰败，残破，带着愧疚后悔与无奈，“是不是受我跟你妈失败的婚姻的影响，才让你有了这样的想法？”
“当然不是，这只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你们没有关系”蒋承言有些意外，“爸，您怎么会这么想？”
“我以为……”蒋政国停顿了几秒，感叹了一句，“唉，不管怎么说，始终是我跟你妈对不住你”
“您别这么说”
蒋政国这般让蒋承言难以习惯，他反而宁愿对方像一开始那样，哪怕是带着责怪的训斥也好过现在这般。
“爸，我从没觉得出生在这个家里，在你们身边长大的这件事有什么不好，我一直都很满意很庆幸能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也很支持你们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您不必这样，也不需要觉得对我有所亏欠，真的。”
蒋承言不擅长温情的话语，最多也就只能到此了。
而蒋政国说到伤感处，也不欲再多言，两人就这么结束了通话。
挂断之前，蒋政国仍语重心长的劝蒋承言，让他再好好考虑考虑，别这么轻易就把以后的人生给决定了。
这个话题能引申出来的问题跟回忆有太多太多，竟是沉重到了难以负荷的程度。
蒋承言心情沉重人看着也有些消沉，坐回电脑桌前老半天了也没个动静。
那篇学生的论文蒋承言最终还是没把它看完，眼睛盯着屏幕，脑袋里却是一团乱，完全静不下心来，根本就看不进去。
蒋承言从电脑桌前离开，打开门，出了房间。
七点多到差不多九点的这段时间林阿姨是不在的，去公园里跳广场舞去了，所以客厅里就只有阮乔一个人，还有窝在他身上的一只猫——身材依然圆滚滚的毛毛。
蒋承言扫了一下电视屏幕，一群狮子正在准备捕杀他们的猎物，在草丛后面紧跟着，眼里流露出的光芒，是势在必得。
那是一只还未完全长大的小羚羊，跟不上队伍的步伐，被落在了最后。
小羚羊不知道这看似风平浪静的大草原实则危机四伏，也不知道自己即将会遭受到怎样的厄运，或许因为还小，它有些贪玩儿，被落在队伍后面了仍不紧不慢的。
很快的，就有狮子朝它攻了过去，咬住了它的脖颈，撕扯着，一招毙命……
阮乔对一件东西的喜爱能维持很久很久都不会厌烦，就像这个节目，看了这么多年了，他仍能看得入神看得津津有味。
蒋承言感慨的想，身边改变最大的人是阮乔，保留着初心一如既往的什么都没变的人也同样是他。
蒋承言在阮乔的旁边坐了下来，他感觉自己此刻极需要有个人陪伴，让他忘掉那些被撕开了口的过往，帮他赶走脑海中那些紊乱的思绪。
这样的距离让阮乔有些受宠若惊，他僵了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一脸疲惫的蒋承言，小心翼翼的问:“你还好吗？”
“嗯？”蒋承言低头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嗯”
蒋承言只回了这么一个单一的音节，阮乔不知道蒋承言这是对他那句话的回答，还是单纯的只是表示自己听到了。
阮乔犹豫了一会儿，壮着胆子问:“是跟爷爷吵架了吗？”
这严肃认真的小脸看起来就像个小大人，蒋承言用眼神比量了一下，才发现阮乔如今已长高到过了他的肩膀了。
不过再怎么样都还是个孩子，蒋承言在阮乔的脸上捏了一下，“别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一点儿也不讨喜。要多笑笑知道吗？”
蒋承言的手很快就收了回去。
与蒋承言更近距离的接触一直是阮乔所渴望的，他此时心里不知激起了多少层波浪了，面上却仍是没什么表情，缓了一会儿，才说:“你还没有回答我”
“什么?”
“你跟爷爷吵架了吗？”
蒋承言看向阮乔，最后在他坚持不懈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没有，不过这些事不是你需要操心的，知道吗？”
刚拉近的距离又往后退了回去，一下子回到了原点，阮乔规矩的回了句“知道了”，不再问。
两人之间的对话停了一会儿，眼睛都盯着前方，安静的看着电视。
“乔乔，现在怎么不叫我了？”
蒋承言说话的声音很轻，说这话时，眼睛仍看着屏幕上正奔跑角逐着的鹿群，像是不经意的提起。
阮乔心里一紧，想侧过头去看身旁的人，但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
他没动，也没说话。
一直到蒋承言以为自己是听不到回答了，身旁才传来小小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的声音。
“你不是让我别叫了吗？”
“小傻瓜”蒋承言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阮乔，“就那么听我的话吗？我说什么你都照做。”
阮乔不知道这问题该怎么去回答，安静了几秒，反问了一句，“这样不好吗？”
“不好，不是什么事情都要按照我说的要求的来做，而且，那是气话你懂不懂？”
蒋承言将阮乔的头转过来，看着他认真的说:“阮乔，我跟你说过的，你是自由的，不止是人身自由，也包括日常的生活跟精神思想上的，在不违背道德原则，不伤害到自己，不影响到他人的情况下，你可以自由的说你想说的话，做你想做的事，不是一定要看我或是其他的什么人的脸色行事，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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