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看守虽多,其实却并不严密:大家都知道看的是自己家的小少爷,平日多么受宠,人人都看在眼里,万一不小心碰掉一根头发、半块皮肤,那可真吃不了兜着走——谁愿意给自己找这个不自在呢?
再者自从被关进来之后,乔逸之为了让母亲消气,一直夹着尾巴小心做人,表现温顺乖巧,没人想到他会忽然发难。
竟真就被他这么一路闯到了小院之外。
但时间紧迫,他体力也有限,总不能一路跑到机场去。
可家里的司机,这种时候肯定不可能在为他开车……
小院外停着的这些车,又都是母亲的,他连没车钥匙都没有……
难道要去挤公共交通吗?
可是该怎么换车才能到机场?
正为难不知所措,严镇从后面跑上来,一边跑一边叫:“逸之,你冷静一点,我的车你不会开,你拿走钥匙也没有用的!”
乔逸之奇怪,心想我什么时候拿了你的车钥匙?
就见严镇手心里藏着钥匙,跑到他面前做了一个争执的动作。
乔逸之立刻心领神会。
做抢夺状把那钥匙接过来。
严镇还悄声说:“你要不打我一拳吧,这样看起来还是太假……”
乔逸之不由分说,一个下勾拳把他击倒在地。
严镇“嘶”第一声:“妈的,你也提前说一声,得亏老子还练过,不然岂不被你打死……”
乔逸之从他手上抢走钥匙:“好兄弟,恩重如山回头再报——你这车怎么开来着?”
“就傻瓜的自动档,”严镇捂着肚子蜷缩起来,一边半真半假的挣扎一边说,“有手的人都能开——说起来你驾照拿到了没?”
此时小院的看守们终于回过神,叫嚷着围上前来。
乔逸之丢下一句:“并没有,抓到就是个死。”
摁开车门跳上车扬长而去。
这一路开得狼奔豕突,险象环生。
最后竟然真能到达机场,全靠上帝保佑。
到了目的地,他连停车场都没去,也不管会不会丢,会不会被警察拖走,就那么随便把严镇的车子往路边一放,跳下车,冲进候机楼。
他出行多半都是自己家的飞机。
就算是商务飞机出行,也是别人帮他办的手续,对于这候机楼的结构,还真是不了解,此时也顾不上其他,逮着谁就问谁,好歹是找到了国际出发厅,跑进去一看——
可不是姜凌正在办手续就要过安检吗?
乔逸之大喜过望。
叫着姜凌的名字跑过去——办事大厅里人很多,人声嘈杂,又隔着玻璃,姜凌并没有回头。
乔逸之更加大了音量:“阿凌——”
话音未落,被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人,抓着他的胳膊往后拖。
乔逸之大骇。
抬头一看,见是家里的保镖,顿时急了,横眉怒目拿起少爷的款来:“你放开我!我这有正式呢你干嘛……你要再不放开回头我就把你开了!”
“哦,”一个女声在保镖的身后冷冷地响起,“所以现在不但学会玩弄感情,还会威胁人了是吧?——我怎么教你的?对家里给你帮忙的这些叔叔阿姨要怎样?全都忘了?亏他们都帮着你说好话,可见平日里不知怎么被你这作威作福的小少爷欺压呢?还有阿镇也是,什么都让这你,你可就跳到他头上了?抢了人的车钥匙不说,一路违章六次,最后还随地停车……我真是没想到,你变成这样的人了乔逸之!”
是他的母亲大人。
乔逸之听着那声音就头皮发麻:“妈……事情不是……”
“你别和我不是,”母亲大人根本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又逃禁闭、又欺欺负朋友、又罔顾交通安全、又……你今天一下午做的事我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如果你不是我儿子,现在怕不是骨灰已经被我扬了。”她说着一甩头,“带走!”
更多的保镖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地把乔逸之围了个严严实实。
透过人群的缝隙,乔逸之看到最后的景象,是姜凌停下脚步,茫然向他这个方向转过头来……
那就是乔逸之“独立”之前,最后一次见到姜凌了。
之后,他不再是乔家受宠的“小少爷”,而是真正沦为成乔家的“囚徒”。
母亲把他从舒适的院落,移动到一间只有十多平米的“禁闭室”里。
这禁闭室,藏在住宅大书房的后方——如果不是母亲亲手打开,乔逸之都不知道,自己家的老宅里还能有这样的地方。
十多平方的空间,带一个小小的洗手间,房间里连床都没有,只有一张席子,一个矮桌,还有墙上的一个挂轴,上面写着“平心静气”四个字。
乔逸之认出,那大概是外公的手笔。
母亲亲手把他推进去:“这是你外公静思的地方,希望你在这里能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如果反思不好,我还有其他地方可以让你去。”
说完站在门口看乔逸之的反应。
乔逸之只是“哦”了一声,乖乖地在地上坐下了。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时候姜凌的飞机应该已经起飞了”。
心口直接空了一块。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母亲见他这样,以为他是驯从了,态度软化一些:“你如果表现的好,我就早一点放你出来。”
乔逸之也不回答。
只是呆呆地原地坐着。
母亲当他是闹脾气,不再理他,带上门走开了。
这房间四面没有窗,只有顶上开了个小小的通气口,一旦房间门关上,是在白天,也昏暗无光。
乔逸之就这么沉默地靠着墙角,坐在逼仄的暗影里,对着面前不远处深白色的高墙,和高墙上“平心静气”四个字,感觉自己的心跳,一点一点的慢下去、慢下去……
终于撑不住似地,缓缓地顺着墙根溜下去,倒在了地上。
全身的气力,很快顺着心口的洞流淌出去。
他下意识地把自己蜷缩起来,想要给自己留住一点活气。
确定没有用。
只有墙上“平心静气”四个字,低垂着讥讽的眼睛看着他,像是在嘲笑他已经失去了心,却依旧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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