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焱这个混蛋一走就音信全无。大少爷虽然没说什么，可我看得出，他很想祝焱。大少爷最近突然有些嗜睡。也不是说他像我这样，睡得死猪一样。只是他以前过于勤奋，起得很早，如今醒得晚一些，就有些奇怪。
大少爷怕耽误了当铺的事，让我卯时叫他起床。我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正要去叫他，就听到里间有呕吐声，便赶紧推门进去。大少爷还没梳头，青丝有些散乱，自瘦削的肩头滑落，他捂着胸口，要吐又吐不出来，憋得睫毛上都挂了水珠，那样子让人看着都难受。
“大少爷，你病了？是不是吃坏了东西？”我端了一杯水给大少爷。
大少爷眉头紧蹙，喝了两口，终于哇的一下吐了出来，只是些酸水，人也总算顺畅了一些。
“大少爷，咱们去医馆看看吧。”
“不了，要迟了，当铺那边昨天还有些事没做。”大少爷一向不喜欢拖沓，就算是不睡觉，当天的事也总要当天做完。看来他病得不轻，实在熬不住了，不然绝不会把事情搁置到第二天的。
大少爷更衣洗漱之后就出去了。我还在想着等大少爷下午回来，一定要拉他去看大夫。
到了下午，院子门被推开了。我还以为是大少爷回来了，赶紧出去。看清楚是谁，我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爹……你你你……”不用问我爹怎么找到这里的，以顾家的势力，这是迟早的事。何况祝焱不是上个月回去了吗？他们家那么多随行的家丁，这事瞒不住的。
“你个臭小子！还学会留书出走了！”我爹在我脑袋上狠狠拍了一下。我十五了，快和他一样高了，还打我！
“向叔？！”大少爷也回来了，见到我爹，他也惊呆了。
我爹也没寒暄两句，也没传顾老太爷和老爷的责备，只道，“大少爷，让人好找！旁的无关紧要的话不多说了，眼下只请大少爷速速回去！”
“向叔，我……”
“老太爷快不行了！”
“……”
大少爷差点没站稳，连我都觉得五雷轰顶。
“老太爷病危，老爷让我来请大少爷速速回去。再迟就来不及见最后一面了！”我爹又重复了一遍。
我扶着大少爷，怕他倒下摔着哪里。
“祖父……”大少爷也慌了，“好，我回去，今天就走。”
大少爷先去当铺老板家，辞了工，因为走得急，觉得对不住老板，连工钱都没要。然后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连夜上路了。
这一路上，大少爷身体不适，吐了几次，他的手一直按在小腹，可能还有点腹痛，但是他没说。我心里觉着奇怪，顾家的马车是极为豪华舒适的，里面都垫着软垫，大少爷十四岁就外出经商，奔波惯了的，不该受不了这点颠簸啊。也可能是大少爷心里惦念祖父，急火攻心，所以才会呃逆吧？
快马加鞭，几天就回了徽州。大少爷一下车，就脚下一软，差点跌倒。我赶紧搀扶了一下。他还没站稳，就急匆匆的跑了进去。我紧随其后。
我们进入堂屋的时候，顾老太爷正坐在黄花梨的太师椅上喝茶，看样子也不像病了，硬朗着呢。
“祖父！”大少爷扑通一下跪下去，关心的问，“祖父身体好了吗？向叔说祖父病了，我一路上心急如焚……”
“向群说我病了？”顾老太爷放下茶盏。正好我爹也进来了，顾老太爷瞪着他道，“我不是让你跟他说我已经死了吗？！”
“这……”我爹支支吾吾。红口白牙咒人死的话，我爹肯定说不出来。“大少爷一向知书达理，孝顺长辈，看重亲情，所以我估摸着说老太爷病了，大少爷也能回来……”
“呵呵！好一个孝顺的孩子，我还以为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回来呢！”
事情现在很清楚了，就是老太爷的苦肉计，骗大少爷回来的。回都回来了，大少爷还能说什么？他一直跪着，一言不发。
“你知不知道？你父亲为了你母亲的事，天天往寺庙里跑，还指望着能通灵相见，简直荒谬！现在人恨不得住在寺庙里，手上的事全都荒废了！你两个弟弟，我不想多说了。偌大的一个顾家，全靠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撑着！”
“我对不起祖父，对不起顾家。”大少爷眼中充满愧疚，却不见一丝后悔。
“我对你父亲寄予厚望，结果他这个痴痴傻傻的样子，太让我失望了！你，我更是花费了心血培养，指望你将来继承先祖遗志，接管家业，把顾家的产业弘扬四海，一代一代传承下去。可是你呢？年纪轻轻，便不思进取，还与仇家……”顾老太爷越说越气，孙子与仇家苟合之类的话终究说不出口。他老泪纵横，“你简直不知羞耻！让顾家门楣蒙羞！”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顾老太爷骂大少爷，话说得重，大少爷跪在那里听着，脸色越来越苍白。
“到祠堂去！”顾老太爷大吼一声，又朝我爹道，“上家法！”
顾老太爷要打人，谁也拦不住。二少爷拉着大少爷，小声支招，“大哥，你等下就大叫，大声叫，祖父还是心软的，打得痛了，他自然会心疼，就少打几下。”二少爷小时候挨打就是这样鬼哭狼嚎的，不过现在他被打得多了，再挨戒鞭的时候，就不叫了，甚至嬉皮笑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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