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上，温退思和薛洋已相对无话地坐了好几个时辰。
温退思已让那两只凶尸放薛洋坐到了椅子上，只是若薛洋试图离开椅子半步，那两只凶尸就会低吼着把他按回去。
天色渐晚，温家人掌了灯，送来了晚饭。这些后勤保障员工早已从温退思处得知魏无羡山下遇险的消息，但出乎薛洋意料的是，温退思并没有和他们提关于自己的一字半句。
薛洋憋得很难受，因为这几个时辰里，无论薛洋如何变着花样撩拨温退思说话，温退思也只是盯着桌上的两枚符咒，一言不发。
纯黄色那枚，寓意一切安好；黄纸安红头那枚，寓意最坏的结果：魏无羡出事了。两枚齐燃，寓意继续增援。
若不是那眼白中的血丝出卖了他内心的焦急，此刻的温退思和平时课堂上的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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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想不通温退思要做什么，干脆不去想，一边吃饭，一边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吃员工餐，你们小灶也一般般嘛，比金鳞台上差远了。”
温退思将自己的晚饭往他那边推了推，不说话。
油灯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时而又有轻烟缕缕。一只飞蛾颤颤巍巍地扑向灯火，斜刺里却有一根纤长的手指伸了过来，轻轻一弹，力道恰到好处，飞蛾打着跟头跌了出去。
“多管闲事。” 薛洋皱眉道。
温退思不理他，抽出一张纸记录道：灯罩做成琉璃的。
薛洋看着那张纸抬头上的“等有钱了要做的硬件升级”几个字，挠了挠头，问道：“这也归你管啊？”
温退思记录完毕，将那张纸放回档案夹中，盯着两张符咒看，一言不发。
薛洋抓耳挠腮半晌，忽地一把将温退思那份饭抢了过来，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嚼得恶狠狠的，也不知在和谁斗气。
温退思依旧没有理他，有一瞬间，他的眼光朝薛洋微微偏斜了一下，几乎是微微的笑了笑。
这个瞬间，埋头吃饭的薛洋没有察觉。
等薛洋再度抬起头来时，面对着依旧凝目于符咒的温退思，有些怀疑这个伪君子是不是被石化了。他着实憋得难受，于是刻薄地道：“喂，伪君子，你看你像不像等丈夫回家的怨妇？”
温退思终于看向了他，灯火下，眼眸幽深：“你知道凶尸与操控者情绪互通，再惹我生气，我就不知道大胖和二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大胖二胖是那两个保卫处员工的名字。薛洋呲了呲牙，无言以对。
于是继续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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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灯火渐渐暗了下去，忽地暴起另一团火。
燃着的符箓。
是纯黄色那张。
“好了，看来是无事了。你走吧。” 温退思叹了口气，响指一弹，两只凶尸放开了薛洋。
薛洋起身去拿行李，从中拿出一面镜子，扔给温退思，又把口令告诉了他。
忽地又从行李中抽出一柄剑，返身，分心刺去。
剑光堪堪闪到身前，温退思哨声已响，一声杜鹃啼声如泣，两只凶尸手爪齐出，挡住了降灾，低声咆哮。
薛洋一剑未中，又刺一剑，兀自笑得天真可爱：“温主任，你这颗七窍玲珑心，真是让人想剜出来看看。”
温退思淡淡道：“现在收手，你自己走；再闹下去，就是保卫处员工扛你走。”
那两只凶尸都是魏无羡挑上山来的鬼将，一边一个，挥着爪子格挡着降灾，只守不攻，竟也大占上风。薛洋见情势不妙，竟当真“呛啷”一声还剑入鞘，歪头笑道：“温主任说话算话？”
画眉声轻轻巧巧几声响过，两只凶尸的爪子在薛洋身前堪堪止住，却仍在低低咆哮不止。
温退思微闭双目，收摄心神，半晌，提起了薛洋的包裹：“走吧，我送你过界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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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行至界碑之外，温退思这才将包裹掷还给薛洋。
薛洋闷头接过，转身便走。
方行得几步，忽听到背后一声叹息：“对了，赵铁柱给你留的东西。”
背后有破空声，却不是暗器，薛洋下意识反手接过，掌中的形状很熟悉。
收回手一看，安静地躺在掌心的，果然是一颗糖。
廿一已过，今日，乃是廿二。
薛洋猛地回头，只看到深蓝色粗布衣物的背影在缓缓走向山路。
“温退思！” 薛洋喊了一句，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
我不知道会是今晚，也不知道金光瑶在穷奇道做了什么？不对。我偷看那个典籍不是为了金光瑶？也不对。你没拆穿我身份的时候，我是真心想去帮忙的？狗屁。你会怎么告诉赵铁柱他们我的事？谁关心这个。能不能……不要赶我走？这个想法的苗头刚冒出来，就被薛洋自己掐死了。为什么在伪君子面前，他永远手足无措、黔驴技穷。薛洋恨恨地想。
温退思的背影顿了顿，平静地说道：“薛洋，你还没有被开除，是否开除你，要看你以后的表现。该教你的，你都已经学会了。好自为之。”
旋即再不停留，沿着山路消失在了林深掩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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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冷静下来之后，温退思也不再认为薛洋偷看高阶教材的行为是蓄谋已久的。破绽太多、随机性太大，更贴合临时起意的行为的特征。而薛洋的动机，温退思也不认为会是什么对乱葬岗有害的动机。因此，无论薛洋嘲讽他还是攻击他，他都报以了最大程度的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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