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芳尊，当真尚对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道抱有幻想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金光瑶眉头微皱。
温退思再度抿了口茶，道：“不是，我们便有得谈；是，我就把镜子扔了，权当今天没见过你。”
金光瑶摇头叹道：“这镜子可贵得紧，天下未必找得到第三面。
温退思微微一愣：“哦，那不扔，卖了。”
“……温主任很缺钱？”
“很缺。”
金光瑶看了看四周可以用铺张浪费来形容的华丽装潢，微微感到了一丝安慰。
有钱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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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来养寇自重乃常理。” 铜镜对面的人喝了口茶水，淡淡道，“若无‘彼可取而代之’之意，敛芳尊何必专门见我？”
养寇自重，封建将领常用的手段，怕的就是天下无贼一片太平了，手中兵权被帝王夺了去。放着小股贼寇不断祸害百姓，将领袍服上绣的凶兽才能从飞鱼变成斗牛再变成麒麟，直到有朝一日，染指那黄袍上的龙纹。
这确实，是金光瑶初始的动机。可他现在很怀疑，对面的人究竟是他可以养来不断剿杀，以增强自身声望实力的“寇”，还是一个会反过来把自己当作踏脚石的阴谋家。
“若非如此 ——” 铜镜中人自嘲地笑了笑，“我又何必来见一个暗中谋害我们校长的亲师姐夫的人？”
……确实是阴谋家，不过是一个坦诚的阴谋家。
看着镜中人“谁还不知道谁啊”的眼神，金光瑶忍不住地微微笑了。
“说话要讲证据啊，退思兄。”
“哦？当真需要么？” 温退思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年轻人特有的顽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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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笑了笑，又想了想，问道：“那么退思兄，请你实话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明知你要搅得天下不宁，却执意为此，可是为了，只有再带着那帮泥腿子造一遍反，你温氏残党才能堂堂正正地立于世间？”
“不，不要用红镰锤残卷上的话来敷衍我。那本书我也读过，古来带着穷人造反的事绝不少，只是从来都是创造新的穷人与富人罢了。退思兄是聪明人，想必并不是当真以此为志。”
金光瑶却看到温退思那本是有些亮晶晶的眼睛逐渐黯淡了下去，带上了一种复杂的情绪。那情绪，似乎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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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退思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平静道：“敛芳尊，我之所以终日不下乱葬岗，是因为我下不了乱葬岗。我身上有毛病，下了乱葬岗会疯。”
金光瑶皱眉道：“退思兄……”
话到一半，却被温退思打断了：“敛芳尊要我的把柄，无非是彼此手里都有料，那便好合作。我给了你这个把柄，若是还信我不过，那也不必谈了。”
可我不是这个意思——金光瑶张了张嘴，说出来的却是：“我还有两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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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代表乱葬岗？”
“魏无羡管这种事儿？只要你没惹到他脑袋上，他就不会惹你。我们这个校长大人，可是‘生前哪管身后事，浪得几日是几日’，现在没事就跑去莲花坞找江宗主喝酒，顺带祭奠老宗主夫妇。江家的游侠率性之风，倒是在他身上最明显。”
“为何不是小江宗主？”
“您说那个爱损人的居家好男人？” 温退思挠了挠头，“让他在莲花坞做做生意，将来娶个媳妇养儿子不是挺好？没有儿子还能养外甥，也就是你侄子。再说了，客观来讲，又不是我想扶谁谁就能上位，个人的努力固然重要，但还是要考虑历史的进程。如今百家之中，金家最盛；三尊之中，赤锋尊不讲理，泽芜君太谦和。不找您，我还能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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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再无话，隔着一面镜子，两人沉默地对视着。半晌，金光瑶轻叹：“既要谈，退思兄这便开价吧。事先说好，不管你如何画饼，我目前能做的有限，而且，还要看你有多大诚意。”
温退思笑了。
“不急，不急。既是谈条件，我们不如慢慢来。”
这么说着，温退思满面微笑地，从书桌下奋力地搬上厚厚一摞纸张。
拍着那摞纸，温退思感慨地说道：“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我乱葬岗上的钱，倒是有一多半花在笔墨纸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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