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谢云想寻声侧头，她爹谢骁坐在她的对面，此时满脸愧疚：“是我把云卿带回将军府，昨日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向我哭诉，说从小就羡慕你，她在梁国被皇子公主们骂野种……”
谢骁颇有些混乱的解释：“云卿哭着说想回将军府住着，她知道错了，想要和父亲姐姐好好相处，我一时心软就把人带回去了，我也安排看住她了……没想到她会跑出来还和云澜联系上……”
“爹！”谢云想本以为自己还是会像之前那般不在意，可在谢骁答话的一瞬间她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委屈和气闷。
那一刹那，她想质问好多。问谢骁怎么那么容易偏听偏信？问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感受？问他知不知道云卿的脸和身份暴露很容易生乱？
甚至想告诉谢骁，云卿给她下毒，令她身死，最终间接至大楚灭亡。
但当谢云想看到谢骁鬓间白发、眼角皱纹时，她恍然发现那个为她顶起一片天的父亲也进入暮年了。
况且谢骁并不知道这些，在他眼里心里，云卿只是一个受人唆使做了错事的孩子，是他愧对了十多年的另一个女儿。
善于站在他人角度想问题是谢云想的一大优点，令她能在情绪混乱时能很快冷静下来。
谢云想沉默片刻后，对谢骁心平气和道：“爹，您必须得明白，云卿一心想着梁国，视大楚、视谢家都为敌。”
“她没把你我当做亲人，而我也从未视她为妹妹。我之前答应您照顾云卿，只是因为她还有用。”
谢骁脸霎时一白，他心底何尝不明白这些，只是不愿这么想罢了。
楚璋适时开口，温和道：“大将军，您就不要操心这些了，休养身体最重要，大楚还指望着您呢。”
说罢叫宫人带谢骁去寝宫看望楚帝，随后又宣进一干大臣进殿谈起正事。
谢云想依旧坐在太子左下首，在一众男性大臣中她一个女子犹为显眼。几位文臣武将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毕竟瑶光殿下向来受宠，背后还有谢家军，人家自小还和太子一同被楚帝和太傅们教导，虽然从前从未参与过政事，但现在大楚刚经内乱，他们见识了在“七皇子之乱”中，这位瑶光殿下冷静、机敏的一面。
对上曾经那么疼爱的七皇子也没有一丝妇人之仁。作为一名政客而言，此乃极大地优点。
楚璋没有听到大臣们的反对声，满意的笑了笑，然后说起此次清君侧之事。
“诸位大人想必已经知道昨夜发生何事，七皇子楚异于除夕宴上制造动乱，而后软禁父皇，严重触犯大楚律法，但其具体处罚等父皇醒来再做定夺。但是——”
楚璋话锋一转，“在其中参与作乱的罪臣、宦官等孤已即刻命人捉拿。”
见殿内众人因太子一句话脸色青白交替，颇为惶恐，谢云想这时开口给个甜枣，“诸位大人不必担心，太子殿下知诸位大人清白，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人，只需大人们配合。”
“臣等必听殿下差遣。”
楚璋点头，接着又说到云澜一事，只在其中隐去云卿的存在。
太傅徐聃听后上前一步道：“自陛下登基以来，大楚日趋强盛，只是近十年来的休养生息让我大楚上上下下放松了警惕，梁帝云澜于楚为质十一年，回梁不足半月便能继任，此次还与七皇子联合，他必图谋不小。”
“老师所言极是。”楚璋站起身，他抬手摸向自己眼睛，苦笑道，“孤眼盲后用尽法子医治，也请擅医毒的长孙公子为孤看过，只可惜，孤的眼睛以后最好情况就是看到模模糊糊人影。”
“如此残疾身体，难以为大楚太子，更难肩负大任。”楚璋绕到御案前，向无极殿方向一拱手，“孤会向父皇奏请，另择太子，孤愿为贤王。”
众臣大惊，他们都知道太子失明，但从未想过会治不好，毕竟当时只是烟熏且时间也不久，除非……还有其他病因。
众臣不由暗道一声：七皇子心狠！
历朝历代，从未听说过盲眼皇帝的。一时间，殿内静谧无声。
楚帝膝下育有九位皇子。大皇子天生痴傻，二皇子即当今太子，三皇子母为燕国人，四、五、八这三位皇子早夭，七皇子叛逃梁国，九皇子才不过五岁。
如此算下来，只剩下六皇子了。可六皇子文不成武不就，是半点都比不上被楚帝及太傅太师们悉心教养的太子殿下。
他们谁都没想到，有一天人人满意的太子会彻底失明。这可如何是好！
“不知陛下龙体安否？”吏部尚书首先问出最关键一点。
谢云想看了太子一眼，道：“尚安。”
楚帝素有旧疾，这次被楚异所害，又中蛊毒昏昏沉沉的躺了半个月，长孙无涯昨晚诊治后对她私下提及，楚帝身体事实上已大不好了。
谢云想也没想到楚璋会在此突然说出这番话，她以为在将军府时她和楚璋说的已经够明白了。
难道他所应允的“家国天下”只是以一个贤王身份吗？
勤政殿议事结束后，谢云想走到神情低落的楚璋面前，问：“太子哥哥，你以为将大楚交到一个从未学过帝王心术、从半路推上来的皇子就会比一个眼盲太子好吗？
“可是孤……”
谢云想细声安慰，“太子哥哥这段时间表现不是挺好的吗？眼盲又如何，你不比从前差。我知太子哥哥从抬脚就磕碰到现在寻声而动苦练了多久，福公公说你身上都是摔得淤青，你努力这么久，就甘心是这种结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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