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愿看着他，不答反问：“你想要这么做吗？”
陈萍萍没说话。
半晌，他才问：“这……有可能吗？”
“当然有可能。”周愿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笑了，“你不知道吗？我家那边就是这样，有个九年义务教育，教育费用国家承担，每个人只要出生，便有学习的权利。”
陈萍萍愣住，眼里染上了点光。
周愿又道：“不过庆国要走到这一步，还早得很。教育资源遍及全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需要大量资金支持。而且，天底下的资源就这么多，人们通过读书和努力改变自己的阶级，那就会抢走别人碗里的肉。现在庆国这些固有的贵族，估计不会支持。”
“政治斗争，人心算计这种事，我不懂，都得靠你。”
陈萍萍的手就放在膝上，细长手指从宽大袖口中露出。周愿与他对视，试探着去握他的手，道：“所以，好好养身子，活久点？”
被握在掌心的手温热，不再像以前那般冰凉。他颤了颤，却没有抽出手，摆脱她。
周愿表面温柔微笑，实则激动得心肝乱颤。
“萍萍，萍萍让我摸手了！”
“他让我摸手了！！！”
“零六你快出来！！他让我摸手了哇！！！”
零六：……
“恭喜。”
那是个极好的世界，光是听说便令人心生向往。
陈萍萍的前半生困苦，自幼入宫，一身骨头被打折，见到贵人唯有化作一滩没有尊严与意识的烂泥，才能好好活下去。
后来遇见当年的世子爷，他才知道原来还有人可以对自己好，于是他将忠诚交给了他。
再后来遇见叶轻眉，他第一次懂得被平等看待的滋味，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还有个词叫做人人平等，于是他将友谊与虔诚交给了她。
都说世事无常，人心易变。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底层爬到现在的地位，的确变了许多。可要说有什么是没有变的，就是他的忠诚，他的虔诚和他的友谊。
如今有人在他的面前，将他的信仰具化，变成更加具体的方向和道路。他没法不激动，更没法不心动。
覆在他手背上的掌心有些凉，柔软得像是一团轻飘的云。手背的皮肤变得敏感起来，那掌心的每一寸线条起伏，都像是带着轻微的刺痛，沿着血肉，一点点刺进他的心上。
那夜梦中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小姑娘纤细的腰肢，双唇柔软的触感仿佛都在这一刻回归。
陈萍萍猛然抽出手，神色冷淡下来：“放肆。”
零六凉凉道：“嘚瑟，再嘚瑟。”
周愿笑容僵了僵。
她不明白，分明方才气氛还很好的，怎么一转眼，陈萍萍又翻脸不认人了。这进度条刷到大半，突然又退回零了？
再好的性子这时候也得被消磨大半，何况周愿原本就不算是特别有耐心的人。
她闭了闭眼，忽然开口：“陈萍萍。”
陈萍萍不搭理她。
周愿也没指望他搭理她，自顾自问：“你喜欢我，对不对？”
指尖一颤，陈萍萍面无表情道：“荒唐。”
“既然不喜欢我，为何要带我进陈园？”周愿跟他一样面无表情，“既然不喜欢我，这些日子何苦次次都愿意见我？既然不喜欢我，周工立想要杀我，你何必让影子过来救我？当初何必特意让影子过来送我蜜饯，来接我的马车何必布置得那么舒适，连话本都是我爱看的类型。”
“陈萍萍，你嘴上说着不喜欢，实际上，你体贴得过头了。”
周愿其实在赌，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她也不知道陈萍萍究竟是个什么想法才这样做。反正都往他喜欢她上说就对了，说不定她多说得狠了，他就肯承认自己真的喜欢她了呢。
零六：“心机。”
周愿：“谢谢夸奖。”
陈萍萍抿唇，心绪复杂。
这些天，他没有见周愿，一直想要努力忘记那个荒唐的梦。好在鉴察院的事情也多，他要是想忙，可以忙得没空睡觉。所以他很快就将这个梦抛诸脑后了。
这次让影子带她来陈园，他其实是想让她看看自己的生活。
他记得叶轻眉曾与他说过，若是要嫁人，那定要嫁给自己最爱的人，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想，周愿应当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他要给她看他的美人们，让她知道，这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是不可能给她的。
谁知道，到头来，她好像看美人比看他更起劲。
那时他心中不快，都想让影子将人带回去，眼不见为净。
他很少有这样冲动的时候，可是和这个人在一块儿，他总容易情绪用事。这不是好事。
但也正是这些，让他没法反驳周愿的话。
她说他喜欢她。
而他确实喜欢她。
但他们并不般配啊，从年龄到样貌到身体，哪里都不般配。
周愿见他沉默不语，当即得寸进尺，凑了上去：“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啊。”
她笑得特别开心。
陈萍萍这样的人，就算心里有十分的感情，只要他不想承认，那便是一分都不会让人察觉。可是他现在居然连否认都没有，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就是默认，就是要她察觉，就是要她得寸进尺，要她做那一条随棍上的蛇。
人家都把棍子递过来了，她怎么能不配合呢？
她握住轮椅扶手，将这轮椅转到面对自己，也将轮椅上的人转得面对自己，笑道：“陈萍萍，你看着我。”
陈萍萍不看。
周愿干脆伸手去捏住他的下颚。
陈萍萍没想到这人会干出这么登徒子的事情，不由得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眼去看她。
然后就看进一双含笑的凤眼里。
他没有挣开她的手，她便用指尖去摩挲他下颚的肌肤，极近暧昧，低声道：“陈萍萍，你再不躲，我要亲你了。”
陈萍萍：？？？
周愿压根不给他什么反应的时间，话音一落就凑过去，含住那双薄唇。
此时正逢春季，桃李开得正盛。
这姑娘的身后，远处，便是缀满桃花的青山。
好似梦里的光景重现，她在桃花盛开的时节吻他。
她说这是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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