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萍萍自然不可能让周愿就这么睡一夜，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要醒来的样子，只好低声唤她：“小愿？”
周愿没动。
他一连唤了两三声，怀里的小姑娘才蹭蹭他的颈窝，睁开眼看向他。
一向清明的眼睛这时是迷糊的，惺忪茫然得像是一只不懂人事的麋鹿。麋鹿眨眨眼，忽然凑过去，在身边人的唇角亲了一口。
陈萍萍整个僵住。
小姑娘反倒是若无其事，笑眯眯地瞧他：“今晚要不要留下来？”
他们此刻所在的院子，是陈萍萍特意吩咐人为周愿收拾出来的，名叫宸院。偶尔周愿也会留宿，便是住在宸院，而陈萍萍的住处则在她隔壁的院子。
虽说是在一起了，可陈萍萍骨子里是个保守的人，别说婚前性行为，他连牵手亲吻都会脸红。
周愿就不一样。
周愿馋他身子，就是光明正大，毫不掩饰，热情洋溢地馋。
陈萍萍自然知道她这话背后是什么意思，先前的僵硬刚缓和，这又来了一下。
他沉下脸来：“胡闹。”
周愿：？
“怎么就胡闹了？”周愿理不直气也壮，“你看现在回去还要走一段路，多麻烦，不如就在我这儿凑合一晚。”
陈萍萍被她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给气笑，点了点她的额头：“尽会说胡话，起来，叫人进来服侍你休息。”
周愿眨眨眼看他，没动。
陈萍萍也不催促，含笑同她对视。
“好吧。”许久，周愿不情不愿地起身。
……
那些衣服其实就是给周愿试试，陈萍萍没打算让她真顶着那么重的首饰入宫。真正给她准备好的衣裳，就是一套质地华贵款式简单的袍子，月白色，清雅又好看，贵重却又不会累赘。
周愿意识到他昨晚就是在唬自己，也不生气，只是想着当时侍女们送来的那么多衣服首饰……莫名有一种，萍萍在玩换装游戏的感觉。
她突然觉得叶轻眉真是好眼神，自己的对象大约好像貌似，真的可以做姐妹。
陈萍萍与她共乘一辆马车入宫。
车轱辘转个不停，周愿坐在马车里，即便再如何做心理建设，还是难掩不安。
毕竟她接下来要见的，是整本书最大的boss，也是她试图弄死的对象。要是她一个没演好，露了馅，面圣就可以直接变成见阎王了。
左右都是王，似乎也差不了太多。
她看看窗外长长的宫墙，收回视线，身边人倒是老神在在地闭着眼，像是丝毫不担心。
为什么不担心呢？她想。
最糟糕的结局能是什么？是她被看穿，是她死，陈萍萍或许不会死，但肯定会被怀疑。
这对他的计划毫无好处，他为什么不担心？
“既来之则安之。”那机械女声照旧不带感情，“你心乱了。”
周愿一怔。就在这时，从旁边探来一只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那人温声道：“别怕。”
周愿垂眼看着膝上的手，半晌，才抬眸笑了笑，反握住他的手：“嗯。”
心乱了接下来铁定完蛋，唯有镇定，淡然处之，才能安度接下来这一个下午。
反正别把庆帝当反派boss就是了，现在就当他是天王老子，是天神下凡。
他们到的时候，庆帝正在殿内敲打箭矢，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安静大殿，说实话，还挺有意境。
不是剧版庆帝的长相，但那扮相倒是差不多，散发松袍，十分飘逸，仿佛刚从床上爬起来又迎面吹来凉爽的风。
周愿差点跟着自己那个带着调的脑洞跑歪，连忙回神，垂下眼。
他们来到庆帝面前，陈萍萍行动不便，拱手行礼，周愿倒是没啥心理负担，一掀衣摆就跪了。
她没有范闲的背景，又没有叶轻眉的时机，没那个资格和庆帝说老娘不愿意跪。人嘛，该低头还是得低头。
敲击声停了下来，大殿内顿时陷入一阵寂静，几乎可闻落针。
周愿不能让自己陷进去，在心里故意勾搭零六：“这狗男人长得好像还挺好看。”
虽说他当时低头敲箭，也有些年纪了，但是那身姿剪影，还是垂首的轮廓，确实不错，是上位多年，锦衣玉食才能养出来的。
零六不吭声。
周愿又问：“你觉得李云睿和他会有几分相似？”
零六半晌才道：“这个世界他们是亲兄妹，大约会有一些相似。”
周愿眨眨眼，还要说点啥，忽然感觉有人从旁边缓缓迈步过来，忙收敛心神。
“今儿你我不论君臣，不必多礼。”那人停在她身边，一听她就知道这话是对陈萍萍说的，声音还挺好听。
“姑娘也请起吧。”他又道。
“谢陛下。”周愿立刻扶着旁边陈萍萍的轮椅，麻溜地爬起来——她还从没有跪过这样久，膝盖不习惯。
陈萍萍看了她一眼，藏在袖子里的指尖动了动，欲言又止，到底什么也没说。
庆帝看得有趣：“老跛子，人家姑娘娇气，你也不扶一扶？”
陈萍萍又一拱手，叹道：“她自幼在儋州长大，没有学过规矩，御前失仪，还请陛下见谅。”
周愿：？！
什么东西老娘就失仪了？！
庆帝看她瞪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不由得大笑出声，指着陈萍萍：“你这个老跛子，平日里欺负欺负朕的官员也就算了，怎么自己女人也欺负。”
他们之间，何曾计较过这么点小动作。周愿是他的姑娘，人家本身也就是个小姑娘，自己自然不会同她计较。他现在正儿八经挺像回事地认罪，可不就是在欺负人家姑娘。
周愿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太过分了。
这么一个开场，周愿见boss的紧张感彻底消失了，这随意打趣的口吻，真的像极了普通友人。
她想想也是，高处不胜寒，这一路走来，当年的好友早就只剩下陈萍萍范建，寥寥几人。庆帝心肠再硬，也是个人，骨子里天生刻着对群居的渴望。
没有人会真心享受彻彻底底的孤独，即便他拥有万人之上的权力。
周愿心里叹了口气。
他们又随意聊了几句，庆帝坐回榻上，姿态放松，一点也不像个威严版刻的帝王，笑道：“周姑娘，我听说过你啊。”
“听说过我？”周愿装傻，“听说过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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