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庆之回到了七情峰。
他迈着忐忑的步伐向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住所走去,看见了那条依旧清澈见底的小溪,看见了那颗半死不活的桃树,看见了那张只有两个石凳的石桌,看见了那栋安静地在小溪不远处的木屋,门半掩着。
风师兄不在。
只是瞄了一眼,他就知道了。
也不知道风师兄哪里养成的习惯,在家必锁门,出门必掩门,但因为这个,他每次干点什么风师兄不喜的事情回来,都要先瞄一眼门,从没判断错。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半晌,又懊恼于自己的不争气。
心中依旧七上八下,他缓缓走走到门口,首先看见了挂在门旁边的木牌,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水边居三个字,是这个木屋的名字。
梁庆之还记得,一开始,他跟着风师兄住到这里来的时候,这个木屋是没有名字的。风师兄也懒得取名字,毕竟这不重要。
但没几年,门中上下不知何时刮起了一股妖风,许多年轻修士翻着各种书籍,热衷于给看到的每个东西都取一个雅名,越拗口越别扭越好。
当然,一开始他跟风师兄一样是不屑一顾的,但每次出去和人比斗输了,对方便要大肆嘲笑一番。他忍了忍,忍不住,委委屈屈地跟风师兄诉苦。
风师兄只当他也跟风,但又想不出什么,往窗外看见了那条小溪,便随口道,既然住在水边,那就叫水边居吧。
于是,名字就定下来了。
后来,门中上下又觉得那些名字奇奇怪怪,对这些曾经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雅称绝口不提。
但梁庆之一直都很喜欢水边居这个名字,或许风师兄的一切他都喜欢吧。
站在门口,看着那块木牌上的字迹,他叹息一声,推门而入,熟悉的布置映入眼帘。
他从左到右地看了一圈,一切几无变化,甚至——他目光一凝,绕过座椅与半高的书架,走到书架背后的摆架上,看见了一把门中的制式短剑,小小一把,是他以前入门不久的。
原来风师兄还留着。
他颠了颠如今拿着几乎没什么感觉的剑,心中感慨万分。
环视一周,他看着摆架上的其他物品,零零碎碎,有扇子、有瓷瓶,错落有致。
“笃笃!”
嗯?
门口传来声音,他转身一看,越过书架,看见了风师兄面无表情的脸。
门口处,逆着橘红的霞光,一身白的风无依正一只手屈指敲在门板上,一只手自然垂下,他的表情很平静,背着光看起来有些模糊,但没有笑。
风无依沉默地站在门口,目光好像看着对面呆住的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他的头脑紧张到空白。
两人对视,一言不发,气氛奇怪而尴尬。
一会儿,梁庆之轻轻抿嘴,吞了一下口水,有些难受:什么时候,他跟风师兄之间也会出现如此尴尬的场景了!
他该说些什么!
正当他想着如何打破沉默,风无依却放下了原本点着门板的手,轻声问:“你来这里干嘛?”
“师尊已经安排好了你的新住处……”淡淡地瞄了一眼他手中的剑,风无依接着道:“拿走你的东西也行。”
才不。
他眨眨眼睛,笑了起来,直接往后一蹭,坐上了背后并不高的摆架,晃得同样放着的各种小物件晃了晃。
他笑眯眯地道:“我才不去,我就要回水边居!”
他摆弄了几下手中的短剑,目光带着惊喜与高兴,感叹道:“看起来一点变化都没有,风师兄保护得真好。”
风无依的表情没有变过的平静,看久了甚至带着一点冷漠,他缓缓道:“既然你回来了,那就物归原主吧。”顿了顿,又道:“天色已晚,你还是回去吧,今天刚刚回到门中,想必你也累了。”
风师兄……
他哼了一声,摇头:“这算什么!不累!”
“而且,我本来就住这里。风师兄不想听我说说这几年的事吗?可有趣了!”他笑眯眯地道,但握住剑柄的手已经悄悄冒出了冷汗。
他当然能感觉到风师兄话语中的生疏与客套。
闻言,风无依沉默了一会儿,表情依旧平静,他轻轻叹息,神情不知为何变得有些难过,快速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说完,他转身离去。
“风师兄!”
梁庆之对着他的背影大喊,直接跳了下来,手微微颤抖,睁大眼睛道:“我走就是了!”
但那个人头也不回,置若未闻,就这样消失在他视线中。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手掌渐渐用力,捏断了那柄短剑,但刚刚还让他欣喜激动的剑现在只能得到他一个压抑着的眼神。
风师兄为什么要躲着我?
梁庆之冷笑一声,直接在一篇的椅子上坐下,也不打算离去,用空间戒指收起了那柄断剑,抬手,微扬起头,盯着从手掌中缓缓流下的血液,想:
他青梅竹马的风师兄为什么还躲着他?
他做错了!他道歉了!他认罚了!他离开了那么久!
为什么还要躲着他?
——
风无依躺在树上,不算粗的树枝被他压得摇摇晃晃,晃得他眼中被枝叶遮挡住的星空也跟着摇摆。
他躺在这里,却不知道自己之前做错没有。
平心而论,他不讨厌梁庆之,当年他暴起伤人却也老实认错,但从那以后,他看到这位骄纵任性的二师弟,却没有办法感觉到不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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