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忍着想吐想打人的冲动，青青任由那五个瘿鬼把自己从棺材里拖出来，背到黏糊糊的软背上。
“呸呸呸……真的好臭啊，这些瘿鬼真是名副其实的癞头瘿子，不仅臭，还恶心，居然把我倒挂过来背，想拖我拖成脑溢血啊！”
但也只能忍耐着，毕竟自己也不是它们的对手，还没有法器傍身。
不过，瘿鬼也不吃人，至多吃些人的唾沫，不知它们准备怎么处理自己呢，难道是想把自己变成唾沫食源？
胡思乱想间，渐渐也就习惯了瘿鬼黏糊糊湿哒哒的后背和脓泡，毕竟还挺软糯的。
怎一个惨字了得。
倒也没等多久，瘿鬼似乎到了地方，把青青放了下来，腾着肥硕的粗腿上蹿下跳，叽喳乱闹。
“夏姑娘？这不是夏姑娘吗？”
青青听到这娇莺一般的呼唤声，忙爬起来，转头看去——
果然是沈归月！
噢，不，应该说是沈复临。
可是沈复临此时仍然穿着素雪绢白女装，一泼墨发垂坠至地，浑身泛着莹莹白光，灼灼其华，令人不敢起**之心。
再细观其面容，端的是妖魅鲜艳，神态矜高倨傲中亦透着风流袅娜。
青青本来差点就脱口说出“我早知你是男儿身了你这个骗子”的话，不过他方才还叫自己夏姑娘，看起来还值得一瞒。
于是摆出万分委屈和惊愕的样子：“沈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些瘿鬼怎么都好像很服从你？”
沈复临浅浅笑道：“这片怨林，本就是我造的。”
“啊？什么，什么是怨林啊？沈姐姐，你怎么会造出这样的东西？我又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的？”
沈复临就静静地笑看着青青装傻充愣，好像也不打算戳破她。
“对了沈姐姐，听说上一次是你把我救出醉芳楼的，我还没来得及向姐姐好好谢恩呢。只是，此处又脏又臭，怕沾污了姐姐的仙气，不如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沈复临却道：“有什么沾污的，我本就不是仙，只是如你一般的凡夫。”
“怎么可能，沈姐姐冰清高洁，质比寒玉，沈姐姐不是神仙，还有谁是神仙呢。”
“神仙？神仙会男扮女装吗，神仙会自落青楼吗，神仙会造怨林来养野鬼游魂吗？”
“呃……”
人家自己都承认了一切，还装什么不熟啊，唉，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自己拆自己的台。
“好吧，所以这位沈……沈公子，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
“范无救不是什么都和你说了吗？”
“范大人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因为你是坏人，可你到底坏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沈、沈公子，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听过你的传说，说你道法高深莫测，又兼得释家的普度善心，可是，为什么在范大人的口中，似乎又颠覆了一切呢？”
沈复临叹道：“好坏与否，只在于各方立场。范无救认为我是坏的，自然只因为我做的事，有弗他的立场罢了。至于我对夏姑娘来说，是好是坏，还须由夏姑娘某日自行判断。”
“沈公子……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夏姑娘你回头看看，这几位被你们称为瘿鬼的灵体，你应该也知道，他们生前与你我无异，都只是人。”
“我知道，只是因为他们前世造了恶业，即使死后也得不到超生，只能经十八层地狱的油锅炸裂，于是变成瘿鬼，永远堪受折辱。”
“夏姑娘做过几年鬼商，也很清楚冥界对人的刑罚手段。夏姑娘可曾想过，为什么人之终了，给人定罪罚的却是鬼，是神，而不是人？”
“可是，范大人，谢大人，还有包大人，崔判官，他们都曾是人啊。他们在人世历练时公正不阿，赏善罚恶，人死后交由他们定罪，难道不是很应该的吗？”
“那又有什么用？夏姑娘以为，冥界的判罚，能令阳间人知晓吗？”
“那、那当然不能了。”
“某甲在人间劫掠民财，滥杀无辜，到了冥界才被判罚，无论种种，这些结果会让那些曾被他伤害过的人知道吗？”
“不会……”
“那么这种赏罚，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么无辜受害的人，会不会永远只能抱怨上天不公？”
“至少稍有些阅历的人都知道，活着时行恶，死后就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世人有因此而不再作恶吗？”
“没、没有……”
“夏姑娘想过为什么吗？”
“毕竟有句老话说的，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沈复临笑叹道：“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世人从不停止作恶，只是因为他们在转世前早已喝过了孟婆汤，前世受过的苦哪里还会记得分毫？今世继续作恶，在今世也不一定会有报应，又何妨在乎死后受罪。”
青青摇头道：“沈姑娘，啊不是，沈公子，青青并不这样看。今世作了恶，也很有可能要受官府的刑罚。恶人作恶不断，并不是因为不害怕罪罚，而是对于他们来说，罪罚根本不够重，比作恶所能获得的名利相比，受罪罚也不足为惧了。”
“那是因为他们还有侥幸心理！如果他们在今世就受足了应有的罪罚，又岂还会等到来世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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