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看来是有决断的。哪怕他如今大多数时候看来都腼腆又拘谨。
江扬不由定定地瞧着他,瞳孔骤张,不觉像是想透过那双净琉璃似纯粹却也纯粹到单薄的眼去看他心底深处的东西,像是向那谭静水下找一泉其实潜藏在极深的泉眼,那该是藏在清透下的暗影,是平静下的暗流深镌。
但他张了张嘴,等到的也终究只是其实纯然的平静:“如果有机会出去,你们可以先自己出去,不必非得带着我,我留在这里应该也很安全。李公子说你们总是要再回来的。”
这话来的和江扬他之前在屋内与小莫的交谈毫无关系,但是江扬一听也就明白了这话说的是他此来的目的。他来找他,想说的也不过就是这个。
江扬却冷了神色,不禁皱紧了眉,他张了张嘴无声地深吸了口气,却还是对他温柔地放缓了声音才道:“……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没什么……”对方摇着头牵出一个笑容,但是眼睑微微阖上,那双过分干净的眼睛能反射的光就也有些暗了,于是就更像是两颗透明的玻璃,有种不易令人察觉的遮掩,若无其事的平淡,温柔又体贴,“只是刚才雅竹姑娘的话你答得回避,所以我想……我想我总该明确地告诉你我是不怕的,你不必替我担心。”
他在替他考虑,纵然腼腆青涩。
江扬却不觉抿紧了唇,使得薄削的唇线变得更锋利,他自下往上地望向对方,眼睛的上轮廓也被压得更深,刀刻一样,微微挤起的眉头压下了如果任何人能看到就必然是令人噤声的严肃。但他沉默地顿了顿,开口却只是温声地姑且先答应了下来:“……嗯。我自有考虑的,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能告诉我刚才李公子和你说了什么吗?”
对方顿了顿,喉结稍稍颤动了一下,勉强地微微笑了,被压下去的语调温和得也好像寻常:“……没说什么。只是说你们来此调查,这地下如此情况总是要清的。”
“这倒没错。不过他的话……”江扬闭了闭眼,敛下了情绪,只是面无表情下声音听来却很温柔,甚至有几分像是对好友的打趣,“你听听就可,不必全信,毕竟你与他本也不熟。”
对方微怔,有些意外。
江扬看着他这个样子却突然笑了,像是忍俊不禁,也不知具体是因为什么。忍不住揉了揉对方的头,不经心地就好像是旁的也不需要对方在意地闲聊起旁的来:“洛香铃她怎么回事儿?怎么就总爱把这些羽毛编进你头发里,不嫌扎手吗?你不喜欢不让她碰你头发就是,不必理她那些撒娇打滚。”
对方本能躲开了他的手,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微微抿住唇却低声道:“……洛姑娘也是好心。”
江扬无奈失笑:“她把你当布娃娃扎辫子,你不用总顺着她,不然她不知道你不喜欢。”
对方闻言动了动眼珠,不自觉地像是看向了他,却没再说话了。
江扬就也静静地让他“看”着。
这地下没有日光,一切亮如白昼的灯火也都难免有些失真。可是光影流连在对方雪白薄弱的襟口,就也让江扬想起他十二岁那年夏侯园里的日光,日光流连在雪白薄弱的梨花瓣上,而花影跳下浮跃在羌霄浅淡的衣衫上。
后者的皮肤总是特别的白,冷雪似的,有时却也好像一春的花色。那时的风特别好,云特别好,日头也特别好,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春日。
就像过去那几年他不知皮紧用来忽悠伍先生的假条上惯例的开头:
今日春和景明,宜找阿霄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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