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鸣匣中, 期之以声。”
赵剑鸣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剑,赵家鸿运山庄倚靠着朝廷,又扬名于江湖,赵剑鸣——江湖高手榜当下排名第五。
当“赵剑鸣”三个字从宝袋和尚口中说出来, 屋内一片静默。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赵剑鸣可是个比武林盟主骆见尘更让人不敢轻动的人物。除了武功高,除了鸿运山庄的势力, 更令人忌惮的,是朝廷。
打狗尚且要看主人,若是杀了赵剑鸣,皇帝老儿又岂能善罢干休?倘若朝廷与江湖对立起来, 那将是国之浩劫, 血雨腥风。
佟骏冷眼看着一排排耷拉的脑袋,禁不住讥笑道:“都说江湖儿女义薄云天,豪情万丈, 怎么, 如今一个个都怂了?从几时起,自诩的名门正派一个个欺软怕硬,所谓的武林侠士只知左右逢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难道赵剑鸣作恶便无人敢管么?”
习武之人到底不乏热血男儿,佟骏几句话一出, 便如醍醐灌顶, 众人纷纷附和。
一样是作恶, 既然郑西风和宝袋和尚死得, 赵剑鸣如何就死不得?难道就因为他身份特殊,就不该追究了么?那么侠义二字何存?
“想不到,如今的江湖出了这么多道貌岸然的禽兽,倘若再不清理,便如花果山的猴子——无法无天了!”说话的,是昨日刚刚返回忘归楼的熊雁。
江离离循声看了看他,便又垂眸。与其让他知道,傅无双是个开黑店的,不如就让他存个念想,只当傅无双是个好人,一去不回罢了。
玉生烟原说陪江离离来看热闹,没想到她今日似乎格外安静。玉生烟是个淡漠的性子,什么时候都是一言不发地立在旁边,即便人家说的是关乎武林存亡的大事,也半点提不起他的兴趣。
江离离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始终低着头,静静地听着旁人说话,一双极美的杏目黯沉沉的。
又有人朗声附和:“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论在朝廷还是江湖,总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即便皇帝来了,也说不过一个理字。”
“正是。”白敏终于清亮地开了腔,“公道自在人心,燃灯阁行事也不过求一个公道罢了。燃灯阁的下一盏灯,便是为鸿运山庄赵剑鸣准备的,只是不知诸位还会不会质疑燃灯阁滥杀无辜?”
“不敢,宝袋和尚亲口承认之事,定然错不了……”
大家这会儿才想起那奄奄一息,刚刚招认完恶行的宝袋和尚,众人只顾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得起劲,此时一看,哪里还有气息?
有人叹气道:“这和尚,平日酒肉金银不戒也就罢了,生前总听闻他作法为人驱鬼,怎的自己死前倒真的见了鬼?”
几人跟着摇头,世间事皆是水月镜花,真假善恶难辨,倒不如一盏人·皮灯看得明白。
旁人忙着感慨,玉生烟却仍在执着于一件事。他抬头问白敏:“这天下,当真没有收魂灯杀不了的人么?”
旁人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听懂他意思的人才明白他到底想问的是什么。
如果真的是有灵性的神器杀人,那么凡人自然难逃。可如果不是,这三人的武功已经一个比一个高,宝袋和尚的武功强于郑西风许多,而能杀赵剑鸣的人,整个江湖已屈指可数。
若是装神弄鬼,那么接下来,不是暴露,便是找死。燃灯阁显然不会蠢到故意给自己挑一块难啃的骨头,可目前看来,又的确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白敏嫣然一笑:“公子这是在为燃灯阁担忧,还是在为本使担忧?”
一贯疏离而清冷的神情,玉生烟坦然地看着白敏:“你觉得可能吗?”
他面无表情地扭头便走,压根儿没打算白敏会真的回答他。如果能说,就不会一直这么神秘了。
玉生烟走的时候瞟了一眼,江离离已经不见了。
这一晚,江离离闭门谢客,桌上放着一只空碗,阿郭之前送来的汤药早已喝完。
她体内的毒又发作了。
似有熊熊烈焰在五内焚烧,这是一种经年熟悉的火热与剧痛。江离离脸色煞白,额前秀发皆已被汗水沾湿。她蜷缩在床上,已经放弃了内力的抵抗。
久久疼痛后的疲倦让她陷入昏沉和迷茫,闭上眼,她又看见一幕幕熟悉的画面。那些画面,在她的梦中已经数不清出现过多少遍。
摘星崖上,秋英开得如火如荼,爹爹倒在秋英花丛中,他的血,比漫山遍野的秋英才要鲜艳夺目;
金杯玉盏,轻纱飘摇的起居室里,兰望天用颤抖的手撕破了阿娘的衣服。阿娘用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扎进了自己的心窝,就像一朵红色的花在她洁白的肌肤上怒放盛开。她高傲冷淡地说,我宁可死……
草木青翠的山脚下,三个衣不蔽体的男子一边说着不堪入耳的下流话,一边餍足地系着裤子,用衣衫遮掩住他们丑陋的身体。他们大摇大摆地离去,只留下草地上,那个没有穿衣服,也没有了气息的花样女子……
这便是鲜衣怒马的江湖,为何所有的痛苦皆留给她一人承受?
江离离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未明,泪水和汗水沾湿了她长长的羽睫,挂在她玉雪的香腮。
她支撑着起身擦了把脸,又去厨房里抱了一坛子流光醉。这一世,已经习惯了喝酒如饮水,唯有最烈的酒,才能缓解毒发后骨子里的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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