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红色的火星冲上了天空, 在蓝黑澄净的夜幕中相继绽放成一朵朵璀璨的烟花。五颜六色、流光溢彩,像丹青大师为除夕夜绘上的一笔重彩。
前一刻,照得黑夜如昼,旋即又消失不见。在短暂的灰暗过后, 烟花朵朵又重新绽开。
此时,程北对颜一一说了句话,可他的声音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湮没, 她什么也没听见。
颜一一捂着耳朵,试图隔离外面的声响,她用夸张的嘴形问他:“你说什么?”
程北知道她听不见,笑着凑过来, 掰开她捂紧耳朵的手, 贴在她耳边又清晰地说了一遍:“江南,新年快乐!”
为了让她听见,他靠得很近, 颜一一感觉到他落在她腮边的气息, 清新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气。他脸上难得带着温和的笑意,没有初见时的戒备,也没有犟嘴时的小脾气, 他的笑容和满天的烟花融合在一起。
颜一一这才意识到,过了零点了, 他们已经一起跨年了。
她也微微地踮起脚, 扶着他的腰才凑到他的耳边, 这就是娇小玲珑和高大挺拔的现实差距。
她在巨大的鞭炮声中扯着嗓子喊:“程北, 新年快乐!”
离得太近,程北为了保护自己的耳膜,缩了缩脖子,随后,他给了她一个新年的拥抱。在他的怀抱里,娇小玲珑和高大挺拔很贴合。
此时,程北真的很快乐。他自己也没想到,一顿年夜饭几个家常菜,和她一起看着小镇的烟火,这些带给他的轻松愉悦,早已胜过了“白玉为堂金做马”的富贵荣华。
颜一一看得出他心情很好,但是并不知道为什么,毕竟,他从来不让任何人有机会了解他。
她以为,他仅仅只是小孩子脾气,喜欢看这小地方的烟花。“你要是喜欢,明天我去买上一箱子花炮,带你去乡下放个够。”
程北瞪了瞪她,知道自己又被她当成小孩子了。流火斑斓的夜空映衬着他气鼓鼓的俊脸,鞭炮声终于停歇,他在恢复安静的阳台边对她说:“好,还要烟花棒!”
颜一一答应了,俩人互道晚安,各自回房睡觉。
她躺在被窝里了,才想起忘了问问程北,给他准备的房间是否还满意,缺不缺什么东西。她虽然不知道他从小的生活环境,但是从那块手表就能看出来,应该是锦衣玉食、挥金如土的家庭。
再说,他也算是来家里过年的客人,怎么也不应该怠慢了他。
颜一一想去他房间问问,又怕打扰他休息,如果他已经睡下了,那确实不太方便。于是,她掏出手机,点开她昨天才加的他的微信。
“睡着了吗?”她想着,如果他没回复,那就算了。
但程北是秒回的:“没有。”
“失眠?还是不习惯?”
程北对着手机想了想,两者都有。这个地方不同于A市,入了夜,连路灯的光都没有,房间太黑,而且,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问:“我这个房间里,有台灯或者小夜灯吗?”
“没有。”
程北许久没再回复。
颜一一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才刚睡下,显然并不是要起夜,他应该只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下,需要有一些光亮,让自己看得清,觉得可把控,心里才踏实。
书上说,有一类人,戒备心很重,不准任何人走进他的内心世界,其实是因为,他在感情世界里,是个缺失安全感的人。
她想了想,点了微信里的语音通话。家里有WIFI,并不需要打电话。
程北接了,问她:“怎么了?”
“诶……我这会儿睡不着,找你说说话,等聊到困了,就直接睡觉。”
她猜到了,是他睡不着,所以,她用这种方式陪他入睡。
“哦,你想聊什么?”
“你会讲冷笑话吗?”
程北怔了怔:“不会。”
“那我来讲。”颜一一说,“从前有一个馒头,拉着一块猪肉去散步,走着走着,馒头就饿了。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
“馒头把猪肉吃了,然后它变成了包子。”
“……”
“还有,你知道,一个人从二十楼摔下来,和从二楼摔下来,有什么区别吗?”
程北想了一下:“一个摔死了,一个半死不活。”
“不对。”颜一一公布答案,“一个是‘啊!……嘣!’一个是‘嘣!啊!……’哈哈哈,没想到吧?”
“……”程北拿着电话,忍不住默默地笑。
“你知不知道,加拿大无毛猫又叫斯芬克斯猫,很贵的?”
“知道。”
“有一只田园猫,它不停地拔自己的毛。别人问它为什么,它说,我要变成一只斯芬克斯猫,这样我就可以很值钱。”
“你够了,亏你编得出这么冷的笑话。”
“嘻嘻,你说对了,后来这只田园猫就把自己给冷死啦。”
“……”程北又一次勾起了唇角,他嘴上说她的笑话太冷,心里却知道这个女人很暖。她一直都很暖。
“你有睡意了吗?”
“有点儿了。”
“按我家这儿的风俗,春节要去扫墓。咱们回A市之前,我想去看看爸爸,他走了十多年了,我每年都会去看他。你陪我去吗?”
“好。”他染了睡意的声音低沉、柔和。
“你都没有跟我说过你的家人,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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