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时间过去了多久？怎么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看不到日出日落，听不见夜幕的更鼓，只剩无尽的漫漫长夜。
开始我是疯了，声嘶力竭的尖叫，用尽全力撞向墙壁，来排解、舒缓暗夜的恐惧，心中的压抑，委屈的愤怒……没有人理睬我，除了每日从一道缝隙里塞进的罐碗汤水。
日子一久，我不再去撞墙，不再大喊大叫，不再抱任何幻想，完全绝望……像行尸走肉般捧起塞进来的碗，囫囵吞枣填进嘴里，更多时间是裹在潮湿的被衾里，在散着霉味的狭小空间里，不如说是一具棺材里，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不停的翻腾……。
曾经的柔情蜜意都成了可笑的谎言，曾经的情真意切就如镜花水月，他把我忘了，忘得干干净净，就像我不存在过一样，这么久的时间，他没有来看我一眼。他已经有了萧泽宣，真正的萧泽宣，他不会再想起我！
想到死，却又有遗憾，我的孩子还有看上一眼，他的模样？他又在何方？他快不快乐？我已经有三天没有去碰送进来的食物了，人死了不是有魂魄吗？魂魄是自由的，我要去看看我的孩子！灵魂飘越千山万水，我也要去看看我的孩子！
死，原来就是这么容易！早知如此，就不必在这里煎熬那么久的暗暗长夜，解脱竟是一件这么美妙的事……四肢慢慢在麻木，知觉一点点在减退，死亡并不可怕！我没做过坏事，应该在天堂，天堂有在玹儿在等我！他不会嫌弃我这个娘，他不会嫌弃我是不是真的王妃！
豁然开朗，我看到玹儿在朝我微笑，穿着一件蓝色袍子，头上有两只可家的蒲桃小髻，脖子上有雉奴相赠的长命锁，他在笑，笑得那么甜……。
谁在叫我？是玹儿？不是！他应该叫娘，而不可儿！是谁？嘴里的一股凉意慢慢流动到肠胃里，麻麻苦苦，失去的意识渐渐又在清醒。
“可儿！醒醒！”
有人在摇晃我，在黑暗之中，他的声音好像隔了千年万载没有听到过，曾经是那么熟悉。
“可儿！你怎么样了？怎么会晕倒？”他把我扶起来靠在怀里，温暖的手掌抚摸着我的脸颊，声音极为哽咽，“我不敢带火石进来，怕火光伤到你的眼睛！”
我还活着吗？如果不是我的灵魂，怎么可能遇见他。
他的泪水一滴滴落在我的脸上，是那么真实！在他的怀抱里是那么温暖，泪水潸然而落，失声呜咽。
“可儿，别哭！我救你出去！”他用手背拭着我的眼泪，他的声音在颤抖，“我马上救你出去！”
他找到了救我办法！他没有把我忘了！事隔这么久，他都在寻找救我的办法！我挣扎扑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别哭！别哭！我还有好多事要对你交待！”他抚摸着我的发丝，把一只小瓷瓶塞进我的手心里，“可儿！你听清楚！这里有三颗药丸！叫做‘五鼓鸡鸣返魂散’，待会儿我走了，你就把它们全部吞下去！药力发作，气息、脉搏皆会微弱！不细心验不出来，就像死去一样！待到明日五鼓鸡鸣之时，又会渐渐醒过来！”
我一时没听懂他的话，他是要我吃了药装死，再把我从这里救出去吗？
“我……！”刚说一个字，又咳嗽起来，好长时间没说话，舌头像僵直了一样。
“可儿！你别说话！只听我说！”他连忙又给我拍拍背，“父皇、母妃去了洛阳宫！这是救你最好的机会！我已经买通了掖庭令，待会儿你吃了药！掖庭自会报你暴毙而亡，他们会将你连夜埋到长安郊外枣园的乱葬岗！我就在那里等你！”
原来是这样！真的用心良苦，他部署这个计划一定花了很长时间，我却在这里怨天尤人的责怪他！“万一……被人……！”
“不会，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就算母妃察觉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突然把我抱的很紧，“可儿，照我说的去做！今天晚上就能逃出生天了！”
“我……！”手中攥着‘五鼓鸡鸣返魂散’的瓶子，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热泪盈眶。
“我看着你吃下去再走！”他从我的手中接过瓷瓶，放一粒在我唇边，无色无味。
我淌着泪吃下三颗药丸，慢慢倒在他怀里沉睡……。
……
是什么在晃动着？就像他给我讲的故事，仰面躺在小船里，随着湖水的波澜摇摆，为什么眼前还是一片黑暗？难道他没有把我救出来？难道只是个梦？在梦里遇到的他？
“醒了！”
温暖的手掌将我的手腕紧紧握住，还是感觉到一颠一摇，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可的的确确是他的声音，从他手掌中传来的温度。双眼好像被什么东西蒙住了，连忙用手去拉。
“别动！”他又握住了我的另外一只手，“现在不能见阳光！会刺伤眼睛的！慢慢适应就好了！”
“我……真的……！”舌头像是打了结，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嗯！大功告成！我现在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他用了最轻快的语调，“可儿！我终于把你救出来了！”
“孩子……！”想到连一眼都未曾看过的孩子，又忍不住淌出眼泪。
“他很好！六个月大了！白白胖胖，改天抱过来给你看！但你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才有力气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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