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声音伴随着马车咕噜噜声,渐渐远了。
柔弱而四肢无力的婴孩躺在山野肮脏的沼泽中,他生而有记忆,存智慧。眼睁睁看着沼泽中的泥泞汇聚成一张血盆大口,朝他涌来,即将将他吞噬。
“咦,这里怎么有个孩子?”
一位穷苦砍柴人发现了婴儿,不忍他被沼泽中的泥怪吞噬,冒着性命之危,从泥怪口中抢下了婴儿,带回家养育。
婴儿襁褓里被亲生母亲写下来名字——王韶。
砍柴人养他到三四岁上,某一天出门砍柴,就再也没有回来。
小童怔怔地坐在门槛上,等着大山那边,他的养父回来。但最终被送回来的只有半截衣角。
他们告诉他,他被妖魔吃掉了。
什么是妖魔?
小童仍旧在门口痴痴等着,等了好久好久,没有等回养父。
肚子越来越瘪,他晕过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那些瘦弱面色泛黄,跟养父一样,连一件好衣裳都没有的邻居围着他叹气。
一位老妪递过来一碗稀粥。身后藏着看稀粥咽口水的小孩子们。
和砍柴人一样贫苦的乡邻,不忍小童饿死,于是勒紧裤腰带,挤出一点口粮,你一口饭,我一口水,百家饭把小童拉扯成半大少年。
王韶渐渐长大,自幼神力惊人,在七岁那年徒手打死了后山沼泽里的泥怪,为养父报了仇。
从此后,村人知其不凡,便东凑一点,西凑几文,请铁匠为他打了一柄宝剑。
王韶捧住宝剑,感谢乡民养育之恩,发誓斩断附近的熔金河脉,斩杀附近袭击的妖魔,保护一方平安。
乡邻们都是不想被妖魔畜养,为此逃到深山老林附近,躲避乱世、苛政、妖魔。人多了,就慢慢汇成一个小村子。
但是这样避世的、靠着一点薄田和山中野味苟且偷生的村落,注定不能久长。
那一次,王韶深入山林,为村子消灭山中出没的某个食人野兽,一去几个日夜。
提着野兽头颅回来的那一天,他看见火焰冲天而起,村里的草屋烧成火海,烧红了半边夜空。扭曲畸形的怪物们倒影在地面。村里人有的被虎怪衔在口中,有的被吃剩下了半截身子,内脏里源源不断涌出蜘蛛卵。
火光中,无数对非人眼睛闪烁:“还有一个、这里还有、一个”
王韶在烈火中认出,那头半残人形的虎怪是更远的镇子里的一家富户。
它是南111号养殖场的看管。
野村拒绝为妖魔献上童男童女,逃出名为城镇的养殖场,藏在山野逃避税收。它不满已久,故此带来群魔以邀功。
妖魔们形状奇诡,有的只是一团蠕动的触手,有的人身鱼尾,手持钢叉,人面獠牙,有的外表是一尊铜像,铜像表面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里飘出黑气。
虎怪在群魔脚下讨好:“一群乡野之民,不懂规矩!但散养野外,肉质比城镇里圈养的更紧实,大王们,您们吃得满意吗......”
他半身还是人,谈论起惨死百姓,却语气如同谈论鸡犬!
*
“天庭已立数十载,战火不休,天下疲惫。
阴阳两世,休得再兴战乱,我等与各大魔主,各退一步,以和为贵。魔主们已经答应放阴世群民逐渐归野,自由选择住城镇还是在乡野。魔主们这样的诚意,实属为了和平着想!我等为何还要咄咄不休?”
“赞同!”
“附议!”
*
虎怪话音未来,凭空飞来一道银光,虎头颅咕噜噜滚在地下,污血溅了最前面的魔怪一身。
森寒的剑光照着少年的半边面容,也照亮他眼中熊熊火光。
王韶杀光了这一夜来村里觅食的所有妖魔、包括那些还尚未完全转换成妖魔的。
妖魔污秽的黑血、绿血,与死去村民的赤血混流。
奇形怪状的异类尸体堆积成了高高一座尸山。
村子的火焰还在燃烧,焦臭熏天。
王绍找来时,看到那个与他面容相似却截然不同的少年,孤独地拿着一柄剑,坐在尸山血海最高处,背后是冲天火焰。
听到响动,坐在尸山上的少年抬眼看向他。
两个人一高一低,一动不动,对视。
时隔十几年,双生子重会尸山血海中。
相似的五官,截然不同的打扮。
他玉冠华裳,脸庞白净,神态温柔,腰间环佩并红缨剑一起被夜风吹得叮咚做声。
他脸上沾着血,衣裳残破,表情麻木,眼神一如掌中剑。掌中剑因斩杀的妖魔太多,凝固在剑上的血已经变作深褐色。
他用词文雅,咬字清晰,自小受过良好的教育:“你剑下斩杀的有些还不完全是魔,能变回人。”他指指一具虎怪的尸体:“那本是我们王氏一位分支族人。”
他说话简单,音色嘶哑,长在山野吃百家饭,寒意似不会化的坚冰:“那不是人,是魔。”
王绍说:“我是你哥哥。孪生哥哥。”
王韶说:“你杀魔,还是杀人?”
王绍说:“王家是我家。”
王家是十里八乡最出名的大家族,富贵无边,因为他们当了南国妖魔养殖场的大管家,管着好几座城池的人牲、屠宰。而王绍是他们家最受疼爱的五郎。
王韶只问:“你杀魔,还是杀人?”他手摸在剑。
王绍苦笑叫一声“六弟”,在王韶冷漠的神情里,点缀珠玉的红缨飘起,又落下。身后血溅三尺,一只残存的小魔怪尚未偷袭成功,便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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