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念望的喊叫，翟明最先悚然回身。
借着月色，他虽然看不见安宁蒙在布下面的眼睛，却仍然能觉察到安宁似乎有些神情恍惚。
临出发之前，他也听念望和安宁提过关于生灵的各种诡异事，此时有心一脚踢开安宁，却又觉得对方并不是怪物变的。
即使是怪物变的，面对安宁的样子，他也有些下不去手。
他已经是这样想的，晏归期更是不顾及其他，二话不说就将安宁一卷，三人一起落回了甲板上。
念望最是谨慎，见安宁也跟着上来了，不由吓得面如土色，正要上前去把晏归期和翟明拉过来时，船身又是一震。
他踉跄几步，后背撞在船舷上，余光瞟向下面的海面，强忍着没有把恐惧宣之于口。
“晏公子，翟公子……你们看外面。”
念望只说话间，翟明和晏归期不用趴在船边上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船身在往下沉，似乎有什么东西坠在下面。而且沿着两侧船身爬上来不知多少赤鱬，将船四周挤得满满的，巨大人脸上的死鱼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如同看着盘中美食。
“没完没了了！”翟明骂了一声：“晏归期你带着安宁下船舱。”
他想把安宁推向晏归期，却吃惊地发现安宁如同一块生了根的石头一样，动也不动。不止如此，安宁不光没有松开攥住翟明的手，又伸手把晏归期的手扯了过来。
几乎同时，晏归期和翟明发出一声惨叫。
念望吓得汗毛倒竖，也顾不上四周的赤鱬了，想也不想就挥刀冲了上来。可没跑几步，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用力撞在他胸口上，他仰面倒飞出去，跌落在甲板上。
“究竟是什么……什么东西？”他捂着胸口勉强撑起身，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安宁手中，晏归期和翟明竟没有半分反抗之力，转眼间都匍匐在甲板上，爬不起来。
“晏归期！”翟明从未想过安宁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如翻江倒海一般，像是下一刻就要呕吐出来。
他忍着胸中翻腾的气血，拼尽力气咆哮：“晏归期，你他妈的在干什么！动手！”
“安宁！安宁……我是归期！”晏归期又怎么可能对安宁下手，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抱抱安宁，一只手却被死死捏住，挣脱不得。
翟明大怒：“别念了！他不是安宁！你再不出手！我们就都要死在……”
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安宁居然主动松开了手。
翟明有些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和腰肋。
在暴风雨中，他曾为安宁挡住破碎的木窗而受了伤，在与赤鱬对战时，伤口又一次崩裂，剧痛难忍，血染透了腰上的衣衫。
可此时，他却明显感觉不到疼痛，手伸进衣衫里，居然有大片的落痂在手中。
那伤口居然就在这转眼间，飞快地愈合了。
晏归期也跌坐在甲板上，惊惧不已。
他是安宁气血驱动的木甲人，此时的感受更加明显。刚刚与赤鱬交战时失去的力气，在这片刻时间内，从安宁手中源源不断地回到了身体里。
他方才不由自主的惨叫，只是那股强烈气血冲进体内，一时无法承受带来的痛苦。
“安宁！你怎么了？”只是发呆了片刻，他立刻一骨碌爬起来，打算上前搀扶起安宁。虽然不知道安宁究竟经历了什么，可他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安宁。
不会有假。
念望也一骨碌翻身起来，厉声提醒：“都愣着干什么！看看周围！”
之前沉默地趴在船舷上的赤鱬都慢吞吞动了起来，一时甲板搭上了不知道多少须足。
可安宁对四周视若无睹，猛地一抬手躲开了晏归期，随后跪倒在甲板上，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别过来……别过来……”
在他的低声呓语中，有什么古怪的声音从船的四面八方传来。
“水？”
在念望的惊慌提醒下，翟明和晏归期才看到，四周的海水形成了一股股细流，从水面向空中聚集，在他们的头顶上形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水球。
那水球越滚越大，渐渐地几乎超过了船身的大小，悬浮在正上空，仿佛随时就会碎开一样。
“安宁，醒醒！”晏归期仍然不死心地想去拉安宁，却有什么东西从空中呼啸而下，噗地一声钉在他和安宁之间。
那是从空中水球里射出的一枚水箭，力道强劲得直接从甲板上透了下去。
晏归期悚然抬头，而后大惊失色地看到，从水球光滑的表面上浮现出了无数箭尖，正从水球里慢慢向外生长出来。
水凝成的箭矢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将一片片月光扯碎了撕长了揉在里面。
“当心……”
翟明的话音未落，空中箭如雨下。
安宁觉得全身都沉重得很，就像很久前父亲逼着他跑了很远的路一样，四肢都抬不起来的沉重。
可是他的意识还算是清醒。
他记得有两条赤鱬袭击了他们的船，一条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另一条趁机咬住了他。他和赤鱬一起沉入了水底。
在接触到那赤鱬的瞬间，他便能确定了，对方虽然是长相丑陋古怪的生灵，却也是血肉之躯。他虽然反应上慢了一些，被咬穿了手臂，却也不再畏惧。
就在落入海中的同时，他取了怀中匕首，狠狠扎在赤鱬身上，防止它稍后挣脱逃走，而后一只手反客为主地摸上了触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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