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蒋青果真来了,还带来了笨重的相机大家伙,不过他并没有选择拍摄连理昨天展示给他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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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很痛,所以不要再划开第二次了。”他这么说着,一厢情愿地感同着她的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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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伤口里的猎奇景象公之于众,那么势必会引来更多的关注,小九就还会被划下第二刀、第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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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小九是妖,但他下意识地也把小九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她安静得几乎让人心疼,也从未害过人,蒋青实在不忍让她遭受如此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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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并不在乎他要怎么写报道,草木也没有痛觉。她只是不太喜欢闪光灯,但还是配合地拉着他的衣摆露出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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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她吃掉的女孩子,眼里映射着的,只有生命最后一刻的惊慌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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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小记者可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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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凭掌心一根浅淡的生命线,如何救赎得了万劫不复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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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知道连理真正的生存方式,一定不会动这样的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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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了解连理,不了解她。
她同样也不了解人类,尽管已经混在人群中生活许多年,也无法解释当她接过他手中的灯笼时,胸腔里莫名的悸动是什么。
蒋青走之前,特意来跟她告别,再次保证他一定会尽快来孤儿院接她回家。
小九不应声,只是递给他一个灰扑扑的花盆,里面栽着一株不知道是果实还是花苞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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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难道是下次相认的信物吗?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植物,它是花还是果呢?”
信物相认什么的,简直跟小说里的情节一样,蒋青一边忍俊不禁,一边又觉得欣慰,他总算在这个沉默寡言的木讷孩子身上看到了一点鲜活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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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他又开始犹豫,真的要用这孩子写报道吗?自己获得利益的同时,会给她带来伤害吗?
蒋青若有所思地接过花盆里,它长得可真像那天晚上照亮下山的路的那盏灯笼,这一刻他下定决心,一定会把小九带回家,保护好她,让她像正常孩子一样生活。
“随便,花果都行。”小九没有理会蒋青脸上纠结的情绪,直接关上了房门,“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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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栓插上的一瞬间,再次听到了胸腔中本不应存在的跳动,声如擂鼓。
是属于人类的情感,就像传染病一样,后果未知,她如此下了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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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老去的她靠在旧藤椅上小憩,醒来时突然想起了当年在孤儿院,院长给孩子们上课时,问过这么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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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们,你们知道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是什么吗?”
有个稚嫩的声音回答说:“是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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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因为心脏里装着我们最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东西么......她拉开嘎吱作响的旧抽屉,里面装着她从孤儿院里带出来的全部家当:一只灰扑扑的鸡毛毽子、一只拧坏了的发条青蛙,还有一本黑白希腊神话绘本。
信手翻开一页,是著名的克里特少年——伽倪墨得斯,他是传说中最受众神之王宙斯青睐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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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想起了送给她这个绘本的人——那个鞋带上沾泥、工装裤洗得掉色的小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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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在她的记忆里他不是这样的。
他不应该站在泥泞的山路里手持忽明忽灭的纸灯笼,他应该裸着洁净的脚踝走在冰蓝色的地中海畔,头戴金枝织成的皇冠,桂叶从肩头飘落,身后是恢弘的城池,颂歌飘荡,海面孕育出一颗冉冉升起的星,炫目的光芒灼伤了云端后的神明那金线镶滚的衣袍。
然后漫天流火,城池陷落,信件与玫瑰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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