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狐假虎威，冲着掌柜大声道，“把菜单拿过来，我们都饿了。”
掌柜的亲自拿了菜单来。大少爷看过之后皱了皱眉头。
“大少爷，这菜式不和胃口？”我小心翼翼的问。
“不是。”大少爷笑着把菜单递给我，“向欢，你看看，喜欢吃什么？你来点吧。”
我拿起菜单一看，也连连皱眉头，“这菜单上五花八门，都是些什么鬼？我看不懂。”
“这些都是大酒楼才有的菜式。”大少爷看了看掌柜的，“成本可不低吧？”
掌柜陪笑着先上了一壶茶，“要是普通家常菜，恐怕要给顾家丢脸。”
我给大少爷倒了一杯茶，他端起杯子，呷了一口，又问“门招和幌子是谁做的？”
“是小的。都是按照三叔公的意思做的。”
“嗯。”大少爷不置可否，转而问我，“向欢，你看看，那上面写的什么字？”
我出去门口，仔细看了看，那店招写得鬼画符一般，谁他娘的认识！不信我现在路上随便叫个人，只要没专门练过几天书法的，看看谁知道这写的什么鬼！再看幌子，密密麻麻，把菜单照着抄上去的吧？眼神不好的还真看不清楚。这行人来来往往急着赶路，谁会仔细看！就算看了，这些菜名，普通老百姓也不知道是什么。
“大少爷，店招我不认识，幌子写的太多了，我记不清楚。”
掌柜看着我，不易察觉的撇了撇嘴，一定是在想，我这个跟班也忒给大少爷丢脸了。我心里也盘算着，你大爷的！你死定了！
大少爷笑道“掌柜的，你的字很不错嘛，等下也赏我一幅墨宝收藏怎么样？”
掌柜连忙道“不敢不敢。都是日常喜好，难登大雅之堂。”
大少爷放下杯子，慢条斯理道，“难登大雅之堂，那就赶紧撤了吧。”
大少爷嘴上说的风轻云淡，只是轻轻抿了抿薄唇，一点也不像发火的样子。可别看他平日里平易近人，嘴角总是微微向上勾起，要是他放下嘴角上扬的弧度，微微抿一抿嘴唇，就是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架势，我们这些下人都不敢直视。
掌柜脑门子上已经出了一层汗，不敢答话，却还是低头有些不解。
看掌柜那不开窍的样子，我忍不住都要教训他几句，“糊涂东西！你不用作掌柜的了，去摆摊卖字得了！”
大少爷轻轻一笑，“菜谱简单了，丢脸。没客人，天天赔本，关门大吉，就不丢脸吗？做生意要踏踏实实，因地制宜，少玩些花样。”
掌柜连忙道“大少爷教训的是！”
“这里不是城内，不适合做高档菜肴。只要实惠能让人吃饱了赶路就行，此其一。你把店招用正楷重新做，此其二。幌子就简单粗暴，大大的写上茶饭二字即可，此其三。官道上人来人往，不缺客源。你先把这三样做好了，我不信这里生意火不起来！”
“是，是。小的马上重新定制菜单。”
大少爷也没再挤兑他，“行了，随便上两个菜，两碗饭，我等下还有其他事。”
不大一会儿，掌柜端上一盆青螺炖鸭，一盆清蒸鸡，还有两个小菜。我一看就知道要坏。
果然大少爷脸色煞白，看得出他极度不适。我赶紧吩咐掌柜，“大少爷只吃素，快把这鸡鸭都拿走！”
掌柜连忙撤下鸡鸭，不过大少爷也没什么胃口了，只喝了两口清汤，一粒米也没吃。两个菜两碗饭都让我一个人吃了，把我撑的。
“等下回去把三表叔督办的事项都查一下，有类似这样的店面，都让他们改了。”大少爷吩咐着，他做事一向一丝不苟。
“是。”我打了个饱嗝。
其实我们大少爷以前也吃荤，自从他养的两只鸟被祝焱那个混球杀了之后，他就只吃素了。
说到那两只鸟，还是大少爷从苏州回来的第二年，也就是他二十一岁那年，顾老太爷让他去西南进些普洱茶，虽然那个茶有个糊味，我不喜欢，可是中原江南有不少人爱喝的。说是让他去进货，其实就是让他去散散心。
大少爷回来的时候，带了两只羽毛五彩缤纷的鸟。这鸟真是漂亮，特别是那只雄鸟，像凤凰，也像山鸡，尾巴展开，像一把绿色的扇子。大少爷说这鸟叫孔雀。大少爷喜欢这两只孔雀，千里迢迢带回徽州，在庭院里好好养着。这样也好，日常总是有个事情消遣，免得总想起来那件事。我还听到了两次，没人的时候，大少爷对着那两只孔雀说话。唉！难为大少爷了，没了父母，祖父一向严厉，两个弟弟还小，顾家大宅连丫鬟家丁一起，百十来号人，却没一个能说话的。
可是祝焱不依不饶，当初分明是他对不起大少爷，却搞得像大少爷欠了他的似的。这小子就像个讨债的厉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来一次，找大少爷麻烦。去年年初，祝焱笑着出现在大少爷侧院的墙头上。
祝焱长得确实也算不错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好看，像个孩子一样单纯，又像情人一样温柔，任谁也扛不住。可我就觉得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阿焱，”大少爷每次叫这个名字都非常轻柔，“你快下来，别爬那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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