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精心梳妆了。
青青对着铜镜，认真地描着细眉，补着燕脂，染金凤指。
哒哒哒。
马车已停在了门外。
青青穿上玉色水田衣，腰系碧绿色丝绦，耳垂翡翠珰，手把水墨扇，整个人显得无比素淡清隽，笑意盈盈地出去迎接客人。
“夏姑娘，老爷叫奴婢来接您。”
打开门一看，可惜，只有琥珀来接。
青青的眼神霎时黯淡下来。
“二哥哥去哪儿了？不是说好了，难得我回来苏州，他要接我出去玩儿的吗？”
琥珀答：“老爷在醉芳楼等着姑娘呢。”
“醉芳楼？醉芳楼不是倒闭了吗？”
“近日又重新开张的。听闻来了一位天仙下凡的姑娘，今天第一次出来见客人，老爷就等不及要过去一睹芳容了。”
……
青青差点一个用力把手中的绢扇给扯碎。
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下定了决心，打定了主意，意图尽快搞定徐晏熙，完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现在看来，这种决心更像是在同自己赌气。
对方实在不是值得交托的良人啊。
但坑毕竟是自己挖的，不跳不行。青青只得穿着这身尘外高人的装束，进了马车，前往醉芳楼。
还不到酉时，醉芳楼里已是彩灯璀灿，轩昂气象，笙歌笑语，宾客满座。黄莺紫燕，纷来往去，珠彩钗光，艳绕流丛。
徐晏熙这次没有坐大堂，而是选了个雅间。
“青青！青青！呀，你今儿怎么穿戴得像个菩萨一样啊！”
不出所料，徐晏熙乍一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要打趣她的穿戴。
“这才是我喜欢的风格。以往只是没时间妆弄而已，今儿心情好，就要走这个风格。”
徐晏熙却是越看越爱，忍不住就要去碰她的翡翠耳珰，赞道：“这是我给你选的那副？还以为你都不会戴呢，果然好看，这个颜色，就适合你的气质。”
青青笑道：“我该是什么气质？”
“清隽，素雅，就像初春翠竹林里，新抽的嫩芽。”
不知为何，青青一听到这个，马上想到的就是离开苏州前同那个憨憨公子在寒山挖竹笋的事，便嘻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徐晏熙不解地问。
青青抿嘴道：“想起一些好笑的事情。”
“是什么？”
“不告诉你。”
徐晏熙只好改问道：“你这次，是同董公子一齐去的常熟？”
青青随口道：“是呀，董公子遇到了狐仙纠缠，为解这段尘缘，只得请我出马了。”
“走之前，怎么也不同我招呼一声？”
“为什么要同你招呼？”
“我都不知道你要去多久，你要是出门时间长了，就该同我招呼一声，我好叫人早早去你家守门。你那房子好不容易才装填好，你又没请个人看着，万一丢了贵重东西，可怎么办？”
青青有些感动，但仍嘴硬道：“有什么贵重东西值得丢的。”
徐晏熙点了点青青耳间的翡翠珰：“只这一副耳环，就要四百两，你说值不值得丢？”
青青噗地一下喷出一口茶：“好哥哥！你是疯了么！你就不能买那种几两银子的翠石给我么！你这两副耳环就抵我一栋房了？！”
徐晏熙还笑意盈盈地：“几两银子的翠石，哪里配得上你的气质？”
青青摆摆手：“的确配不上，我的气质只值十钱。好了，不说这个了，这么贵的耳环，我还是快些还给二哥哥你吧。”
说着就要摘耳环。
徐晏熙嘟着嘴，也不拦她，只说道：“你不要，那我就随手送给沈姑娘了。”
“沈姑娘？”
“沈归月姑娘，她们醉芳楼的花魁娘子。”
“哼，那也要等二哥哥你能请来人家再说。”
徐晏熙揣着坏笑，往里间努努嘴，道：“早请来了，这儿就是人家沈姑娘的厢房，人家沈姑娘正在里间候着你呢。”
“啥？！”
与徐晏熙逛了这么多年的青楼，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有如此惊人的操作。
青青瞪着大眼睛，站起身来往里走去。
房内焚着松香，桌上供着一枝素冷仙藤，隔着赵伯驹的蓬莱仙馆图画屏，隐约可见其中一美人低头拨琴。两个小丫头垂手立于一侧，恭恭敬敬地。
待得曲毕，那美人方缓缓从屏后走出。
纵然是见过无数俊秀的青青，此刻也几乎窒息了。
问美人什么模样？正是：灼若芙蕖仙月，华如疏星灵秀，纤尘未染，已占断芳菲。
美人挑眉一笑，眼波灿然明丽，唇角梨涡闪动，莲足轻点，身姿如蝴蝶般轻盈袅娜，堪堪是从那屏风上的蓬莱仙馆飘下来的仙人罢？
“沈、沈姑娘？”
沈归月并不答话，只颔首飘然，牵着青青的手，坐回了八仙桌旁。
徐晏熙笑道：“沈姑娘不会说话，只能以笑代言。喏，青青，人家沈姑娘现在是要问你喝什么茶呢？”
青青讪讪道：“呃，那就，碧螺春吧。”
徐晏熙赏了她一个没出息的眼神。
然而青青的目光根本没法从沈归月身上移开，只好一面盯着倩人，一面向徐晏熙问道：“二哥哥，你究竟是花了多少钱，才请来这位沈姑娘的？”
徐晏熙白眼道：“你啊，俗人，俗不可耐！沈姑娘岂会是那般眼皮子浅的，人家看中的是我的才学。”
青青没好气道：“二哥哥真好意思说得出口。还才学，床前都没两本书的人，除非换了董公子来，我兴许还能勉强一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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